“楚军如果提前渡过睢水,背靠竹邑扎营立寨修筑壁垒,与吾等对阵,反倒还有些麻烦。毕竟我军粮秣辎重只能从彭城转运,不一定耗得过对方。”
“但如今楚军却只想守着睢水南岸,相当于把这座城池拱手相让,吾等后勤无忧矣。”
赵佗站在他的战车上,看着远处在数千秦军士卒的蚁附攻击下,一座小城很快陷落,那低矮的城墙上,已经有玄黑色的旗帜在迎风飘扬。
车旁的战马上,钟离眛扬鞭而笑:“想来是将军威名太盛,让那楚将不敢渡河过来,怕被将军正面击破,落个惨败下场。故而只能凭睢水据守,打算对我大军来一个半渡而击,这等谋划其实也很妥当。只可惜将军另有策略,他这样的做法,反落入我军谋算矣。”
赵佗却没有笑,反而面沉似水。
“对面的楚将不知是谁,计谋先不谈,却也是个狠心的人。”
远处竹邑城中有烟雾冲天而起,远远望去,数道黑色烟柱直插天际,非常的显眼震撼。
从竹邑方向吹来的烟雾风气中,还有粮食被烤熟烧焦的味道。
楚人在城破之后,烧粮了。
……
“秦军拿下竹邑了。”
竹邑旁,睢水静静流淌。
在这条河水的西岸,一支数百人的楚军凭河远眺,望着睢水对面那座小小的城池,以及城池上空数根冲天而起的黑色烟柱。
“项将军前两日已将竹邑府库的粮秣搬运了大半过河,又命人在城破之时,一把火将城中剩下的存粮烧尽,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逼秦军过河,唉。”
景同轻轻一叹,他心中很不安。
项燕点将的时候,虽然以其子项渠为主将,但专门让景同跟随,并且嘱咐他监督项渠“此战只能守不能攻”。
景同理解项燕的担忧,知道他为什么不让项渠主动进攻。
只因为对面的秦军主将,叫做赵佗。
此人乃秦国名将,泗水畔背水为阵,大破楚军一万。
甄城一战,更是击破十万齐军,还俘虏了齐国大司马田冲。
种种战绩,怎不让人听到赵佗之名便心惊胆颤,哪怕是老将项燕,也将那个年轻的秦将视做心腹疾患。
所以项燕虽然给了自家儿子三万兵力,但并不认为项渠能打得过赵佗,故而只让他率军守住睢水一线,将赵佗阻挡在外,不让其突袭睢水以南的楚国腹地。
但如今,项渠竟然打了放秦军过河,然后进行击破的主意。
这就让景同很忧心了,他在听闻项渠说出这话的时候,当场拿出项燕临走前的嘱咐,告诉项渠不能轻易放秦军渡睢水过来,否则便是违抗令尹的军令。
当时,项渠看了他一眼,幽幽一叹,对这位同僚讲出了心里话。
“当今形势,秦强楚弱。王翦率大军南下却不攻击,反倒屯兵于鸿沟两侧,是打着以国力拼耗的主意。”
“这种谋略下,哪怕令尹是善战之将,也绝不是秦人的对手。故而在秦军刚扎下营寨的时候,我就几次率军出击,甚至用上了巨砲,只为逼迫秦军开战,但最终无功而返。”
“照此情况下去,等到我楚国粮秣耗尽,便是亡国之危。这一点令尹知道,我知道,想必子同你也很清楚吧?”
听到这话,景同默默点头。
淮北战场,秦楚两国加起来有近百万大军相互对峙,却始终没有真正打过一仗,显得十分诡异。
他们这些懂军争之术的贵族将领,很清楚在这诡异的平静下所隐藏的危机。
两国对耗国力,耗到最后,只有秦国灭楚这一种结果。
见景同沉默,项渠继续说道:“形势迫人,但令尹并未丧气,因为还有齐国这个变数,那就是我楚国获胜的希望!”
“十万齐军屯兵于秦齐边境,只要那些齐人能够攻下秦国东郡,一路直扑秦国荥阳粮仓所在,就可断了秦军后路,王翦数十万大军只能仓皇北逃,届时我楚军趁势追击,便可让秦人重演去年李信惨败之事!”
“楚齐两国联手,将创下数百年来未有之大胜,将秦人一路赶回函谷关,此等胜利,何等快意!可惜……”
话到此处,项渠咬牙切齿道:“齐人蠢笨短视,竟然屯兵不进,错失战机,任凭那赵佗率兵北上支援,结果遭受甄城大败……齐军既败,我楚国东境门户大开,加上我之前失误,劝令尹将东境士卒调了一批前往淮阳,故而让那赵佗竖子一路顺利南下,逼近于睢水。”
“子同啊,令尹让我等在睢水阻挡赵佗,你知道最后是什么结果吗?”
“没有了来自睢水以东数十座城邑的粮秣支持,淮北战场的大军又能扛到什么时候?最多三月,三月之后四十万大军就会粮秣缺乏,大军不战自溃,王翦那老乌龟肯定会趁机发动总攻,一战灭我八百年楚国啊!”
景同叹道:“令尹乃我楚国名将,若他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