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如洪钟,势如破天,震得围观众人耳朵直疼,不由感叹果然气势如虹,不愧是大厉的勇猛之师,气势上便先压敌人一等。
冷明烛只觉眼前一黑,当即拉下脸来。
这是什么要命的鬼称呼?这混账竟将那纸婚约于他帐中肆意宣扬了?
眼见她面色沉沉,孟杭抢先一步稳住众将士,命令众人按照圣命各自离去,这才转回身直面冷明烛,“阿曦不要见怪,我这群同袍平日惯爱起哄,改日我自当责罚。”
他的声音便如他所呈现出来的冷傲孤清一致,只不过更多了几分喑哑低沉,十分动听迷人。又因他刻意放缓,故而又多了几分温和平易感。
“将军麾下兵将,自有将军做主。”冷明烛哽了哽,最后顾念他的颜面,没甚脾气地选了个折中的说法,“将军既已顺利凯旋,本宫代圣上亲迎的使命也算完成,这便不多打扰了。”
她转身要走,却不料身后孟杭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手臂间虚虚环绕搭附的香云纱披帛。
冷明烛步子一顿,回头看他。
孟杭指尖一松,任由轻薄云纱纷飞而去,十分真诚道:“阿曦这披帛实在纷繁复杂,当心踩在脚下再摔一跤。”
他特意咬紧加重了“再”之一字。
转瞬之间,冷明烛脸色红白黑转换,最终狠狠地瞪了孟杭一眼,带着人快步离去。
……
冷明烛黑着脸返回公主府,甩袖挥退一应侍从,不发一言地将手边能触及的物品尽数扫落,她房里的所有饰品玩意儿,都是稀有罕见的珍品,更有不知流传多少个百年的古董珍玩,眼下却默默无闻地承受了她的怒火,返璞归真了。
屋里噼噼啪啪瓷碎盏裂的声音交织响成一片,地上一片狼藉混乱,徒留冷明烛站在其中,愤怒地喘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许靖池立在门口,等她手边再无可投掷之物,这才抬脚迈入。已经许久没见过她生这么大的气,今日叫她全无理智只靠外物泄愤,只能是那孟世子做的孽。
孟杭!
咬牙切齿默念那个名字,许靖池一面恨他惹她生气,一面又忧心恐惧他仍是牵动她心神的人。冷明烛能因他愤怒至此,心里必定还有他一席之地,而对于自己,她则向来不屑一顾,整日端着无欲无求的姿态,如果不是自己上赶着凑上去,她恐怕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气死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杀到那人面前,飞起一脚将人踹死!
但想想也就罢了,那是捍卫大厉国土的将帅,就算有朝一日身死,也得血洒沙场,马革裹尸,战至最后一刻。或是功成身退解甲归田,以全安度晚年。
那么他又该如何做才能牢牢抓住她的心,叫她只看得见自己?
许靖池沉思,凡是讨好亲近之法,他从无吝啬使用,时至今日也只得到三不五时的兴味盎然罢了。
他进了屋里,环顾左右,微微挑眉,“何人惹得你如此愤怒?满地碎屑可都是你心爱之物,竟也舍得这般糟蹋了?”
“你没猜到?”冷明烛满面凶煞,寻了能容她落脚的地方落座。
坐下后朝着许靖池抬了抬下巴,一手抵着额头,眸中是掩不住的烦闷。片刻后,她似是千般思量过又最终选择放弃一般地叹了口气,道:“头疼,阿池来替我按一按吧。”
“好。”许靖池笑着挪过去,站在她侧前方,指尖刚触到冷明烛太阳穴上,就觉一双柔荑隔着轻薄衣料环住了自己的腰身。他不动声色往前又挪了尺寸,叫她依靠在自己身上,这才慢慢移动指尖,力求力道不轻不重不急不缓。
他一边按揉,一边思考:该如何将他二人的亲密关系再上一层、更进一步。
“阿池。”冷明烛突然唤他。
“嗯?”
冷明烛揪着许靖池腰间褶皱的衣角摆弄,片刻后拉开二人距离微微仰头,不知是不是错觉,语气竟染上几分怀念温和,“你有乳名么?叫什么?”
许靖池怔了一瞬,似乎在认真回忆,等确认自己没有乳名后,摇摇头道:“没有,但家里父兄、阿娘都唤我三郎,应该是以次序称呼,不知道算不算乳名?”
“那你想不想知道我的乳名?”冷明烛坐起身,抬头盯着许靖池的眼睛看,便见那眸中倏而一亮,恍然又惊又喜一般,这才微微牵了牵唇角。
许靖池确实惊讶欢喜,还有些惊疑不定,“可……可以吗?”
“阿曦,不见曦月之曦。”
“阿曦……”许靖池反复呢喃这个名字,“曦者,光也,明晨也,烛者,光明洞察也。阿曦,阿曦……”
“我以后,可以唤这个名字么?”许靖池突然觉得,眼前之人也是把他放在心上的。
“嗯。”冷明烛垂下眸子,面色晦暗地点了点头,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