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悄无声息的来了。
李拂衣拿着一把美人扇,坐在沈缚身边给他打扇。沈缚正在作画,画的是一尊佛像。
她来眠兰居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她知道怎么区分十二时辰和东南西北,也知道了怎么和沈缚相处。
李拂衣给自己的定位是沈缚的贴身婢女。
上至宽衣解带,下至端茶递水,但她还是觉得她是眠兰居最清闲的那个人。她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沈缚为什么要多添她这个闲人。
琢磨到了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而她和沈缚相处的越久,就越觉得沈缚这个人太冷静了,冷静的几乎没有人性。她一度怀疑月前替她簪花,说保她无忧的人不是眼前这个人。
“拂衣。”
“嗯?”
李拂衣回了神,清澈如水的桃花眼望着喊她的那个人。
沈缚甚至没看她,依旧悬腕给画上色,可他清润平和的声音却淡淡的提醒着她,“擦汗。”
李拂衣立刻低头取手绢儿,然后起身站到沈缚左手边,保持着一掌的距离给他擦汗。
沈缚爱干净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只让她服侍过他一次沐浴,后面就没传过她了。
沈缚拿笔的手顿住,他看着那缕垂到画纸上的青丝,不着痕迹的抬眼看了看她跟他之间的距离。这个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在她哭过以后才开始出现。
有时候沈缚也会觉得自己想多了,他何曾和她亲近过了?从不曾亲近,疏远又从何而来。只是沈缚心如明镜似的清楚,他习惯了她在身边。
李拂衣收了绢帕,眼一垂,却看见沈缚提着笔没动。她再一看,就看见自己的头发落到了沈缚的画上,一丝一缕随着她的动作而起伏。
李拂衣眼皮一跳,吓得僵在原地不敢动。沈缚画这副画整整画了一天,眼看着上完色就画完了,她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了乱。
李拂衣默默在心里抱腿哭了哭。
“二爷……”
“嗯。”
沈缚拿笔沾了沾颜料,择了佛手开始上色。李拂衣急的冒了汗,一颗心跟跑了八百米似的突突直跳。
拜托,你能不能先别画了啊!
你快看看我啊!
李拂衣大气儿都不敢出,艰难的维持着姿势不敢动,她弱弱的,心虚的对他说:“我头发……好像沾到画了。”
沈缚低垂的眼眸里勾出一丝笑意。
“无妨,去坐着吧。”
“真的没事吗?”
“嗯。”
李拂衣欲言又止的看了几次沈缚,只好自己动手,小心的拉着头发往上提。然后她就发现,画着云彩的地方被她拉出了几条丝线一样的划痕。
这下李拂衣真慌了。
沈缚就又听见李拂衣心虚气弱的喊了他一声。
“二爷……”
沈缚看了一眼李拂衣闯的祸,眼里的笑意却更显浓厚。沈缚搁了笔,坐了下来。她躲他躲的厉害,只有在她犯了错的时候才会手足无措的望着他,同时也忘记了要和他保持距离。
人性大抵都是如此。
一个退,另一个就想得寸进尺的更进一步。
“这只是草稿,这种细微的瑕疵碍不了事。”
画了这么久这么仔细,竟然只是一张草稿?李拂衣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沈缚,又看了看那幅形神兼具,色泽浓郁的佛像图,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次被沈缚刷新了。
他好像做什么都力求做到最好。
“可是你画了这么久。”
“是啊,画了很久。”沈缚泛着笑意的双眼看着一脸惋惜的李拂衣,心意一动,设了个局。“那你说该怎么办?”
她也不知道啊,她能怎么办?
她又不会画画。
沈缚就很好心的给她提了个建议,“既然这副画坏在了你手里,不如,你画一幅画赔给我?”
“我?画画赔给你?”
“嗯。”
李拂衣跟听了天方夜谭一样,只觉得沈缚的想法清奇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难道不应该先问问她会不会画画吗?
李拂衣克制着自己,端出一个贴身婢女应该有的职业素养,同时谨小慎微的回话,“二爷,我不会画画,你看你能不能换个惩罚?”
这下沈缚满意了。
“既如此,那便换个你擅长的吧。”沈缚换了换姿势,用手撑着头斜斜坐了,黑玉一样的眼依旧落在李拂衣身上没放。“我记得你曲子唱的好,不如唱首曲儿吧。”
李拂衣朝他望了过去,这幽幽的眼波一转,正正好对上沈缚的眼睛。
沈缚的眼睛很迷人,形似弯月,眼尾微勾,睫毛漆黑根根分明。不仅如此,他还是天生的双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