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这件事。”柳元初垂下眸子,“说给我听。” 任云生慨叹了一声:“可怜小师妹那么喜欢你,您却连这件事情都忘记......她若是知晓,该有多伤心哪。” 这分明是句讥讽。但自从上一世楚湘然死后柳元初已经听过很多句讥讽,早已不会被这样的话语所影响。任云生也没有继续在上面作话题,很听话的顺着说下去:“天元二十八年,也就是现在这个时间点的三年后,阴术人入侵太微,太微学院发生混乱,两相冲撞,太微弟子死伤惨重......” 少年掀眸看了柳元初一眼,“那段时间无论何处都找不到师父,也找不到楚湘然,她没有旁的认识的人,便只能终日里跟着我。” “我那时烦她......我如今同样烦她。所以我使了点计俩,寻了个五行阵法将她困住。却不想给攻入太微的阴术人行了方便,他们看见她,就顺手将她掳走了。” “没有人分得出来精力关注她,更没人救她。” “就只能我去了。” 任云生说这话的时候轻垂着眸,睫毛鸦羽似的盖下来,语气颇有几分不耐。 “我找到她时,她被关在一个装灵兽的笼子里,正被人放血——”任云生在自己小臂上比划了一下,“我听见给她放血的那人说,‘所有的材料都已经就绪,只差最后一道——再加上太微石和百年幻花妖的精血,连州雪渊中的那一炉药,便可以彻底生效了。’” 他将手掌托在下颌处,眼珠子盯着柳元初面上的神色,一转不转,仿佛在探究着什么。 而这一句话却像是敲在柳元初的天灵,有如醍醐灌顶。 这一瞬间她想起很多事情。 想起她从易微堂出来,见到花卷卷时,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小姑娘都穿着层层叠叠的长袖裙衫,从来不将小臂露出半分。 她问她为何不穿新买的裙子,她也只软软笑着说师父父给买的新裙子要留着等很重要的时候穿。 想起她跪在言心居前,再三请求卿眠同意将柳子濯与楚湘然的尸身从太微带回。卿眠摇头叹气,始终不肯松口,最后作出退让,只让太始常院的柳怀青前往雪渊,将楚湘然的尸身带回。 至于柳子濯——不会再有太微弟子为之犯险。 那时柳元初不懂。 她想不明白,卿眠与柳子濯同门几十载,情分为何浅薄到连为柳子濯收敛骸骨都不愿做。 祝可失去三魂,柳子濯前往雪渊,太微混乱,阴术人攻入太微。 若这些事情,本便是一环扣着一环,被人设计安排好的,那么连州雪渊,就是一个安置好的陷阱,谁往其中,便只会自投罗网。 这是一个......完整的局。 祝可,柳子濯,楚湘然......她身边每一个因此而遭患的人,都是旁人计划中的“一环”。 “他们是谁。”柳元初忽然站起身,将手中短微架在任云生脖颈处,质问道。 任云生却只是微微仰着头,少年的脖颈触碰到冷如冰霜的刀刃,肌肤处因寒冷涨起一片细小的霜粒。 他仿若不觉:“阴术人啊。” “这世间的阴术人有很多,阴术人亦各自为战。他们想要做什么?” “我又不曾修习逆五行的术法,更没有加入过阴术人的组织,他们要做什么,我怎会知晓?”少年身体后仰,稍稍避开冰冷的刀锋,声音中带了丝缓慢的乖巧,一如当年他们还是师徒时。 但柳元初知道他的乖巧不可相信。 她凝视任云生的双眼许久,从他的眼中始终没有找寻到躲闪和退避,只能暂时先将短微收起。 “你是说,当年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人在背后操纵,所有的结果都并非偶然。”柳元初慢声说,“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知道。”任云生摊开双手,神色诚恳道,“就算是上辈子,我也没有去过连州雪渊。整个太微学院里,唯一去过连州雪渊,并且活着回来的——不就只有您那位太始常院的师兄,柳怀青吗?” “您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去连州看看,不就行了吗。” · 翌日,天色晴朗。 柳元初将从泾州大牢带出的十六个孩子交给尚在泾州游历的同门,准备动身回去太微学院。 前夜与任云生的谈话让她意识到那一系列的事情从祝可失魂开始便是一个局,既如此那便要先回去太微,将这潜在的危险告知祝可与柳子濯.......虽然距离那些事情的发生还有三年时间,但谁有知道这三年中曾发生过她所不知道却与连州雪渊有因果纠缠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