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可这种熟稔的腔调语气,让柳元初恍然觉得自己是被拽回了十八岁那一年。 那时她有师长,有亲友,是年岁最小的师妹。 她还能得到来自他们的关心。 柳怀青见她不言,愣了片刻,神色难以置信道:“......真叫人欺负了啊?” 他在袖子里摸了片刻,摸出一颗金球糖来:“没事没事,被欺负了不要紧,先吃颗糖压压惊。” 金球糖被塞到柳元初手中。柳元初看着手中的金球糖,不知为何,不受控制的落下一滴眼泪来。 先前围着柳怀青的小孩子们涌上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柳怀青无奈的从袖中抓出一大把金球糖,放到为首的孩子手中,示意他们自己拿去瓜分。 孩子们捧着糖开心的跑走了。 柳怀青又摸了摸袖子。 没了。 “别哭别哭,先忍忍。”他颇有些头痛的说:“等我带你去找你师兄,你在你师兄面前使劲儿哭。你师兄就你这么一个师妹,宝贝得跟眼珠子似得,你一哭他就提刀去了,保管把欺负你的那些人腿都打断。” · 雩州,花家。 隔着一道爬满紫藤萝的墙壁,破旧的小院暴露在日光之下。屋檐上的瓦片因为经年日久和曝晒褪出浅灰的颜色,院子里是古老的水井和灰色的破瓦罐,檐角挂着一个小小的麻绳编织的捕梦网。 捕梦网下方,庭前的地方,生着一小丛浅紫色的五瓣小花,和两株绿油油,叶片宽大,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植物。 穿着灰色布裙的小女孩拖着一只木桶,慢吞吞地往水井处走。她动作娴熟的将木桶挂在打水的钩子上,以白色布条缠绕手掌,然后慢慢的转动摇架,将水桶慢悠悠的放下去。 木桶没入水中,触水发出轻响。 小女孩扶着井沿探身向下看了一眼,见井中水灌入木桶中,大概有一半的份量。 她没有贪多,双手握住摇架开始用力转动摇架。她只比摇架高半个脑袋,故而双手握住摇架的时候十分费力,只能一点一点慢慢转动。 幸好提前缠绕了布条,她的手掌没有因用力摩擦而红肿发痛。 一只黑色的鸦鸟从墙外蹿飞进来,轻盈的停在摇架上。 鸦鸟尖利的嘴喙转向小女孩的方向,开合几次,像是在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小女孩也不理睬。她双手都在用力转动摇架,分不出经历去驱赶这只烦人的鸟儿。 日头偏斜半寸,微凉的风从院中穿过,拂过小女孩的额头,将因汗水粘黏在上面的碎发吹起来。 小女孩猛一用力。 摇架最后一圈结束,装了半桶水的木桶被拉出井口,悬在钩子上轻轻摇晃。 她双手将木桶从钩子上卸下来,抱着那木桶,向前踉跄了几步,猛然将桶中的井水泼在那片浅紫色的五瓣花田里。 冰冷的井水如暴雨般甩在花瓣上,却完全没有摧残到那些纤细柔弱的根茎,只留下一颗颗晶莹透亮的水珠。 日光照射,落在上面,似乎更娇艳了。 泼完这一桶水,女孩长出了一口气,以衣袖拭去额角的汗水。 她转过身,看着仍旧停在摇架上,嘴喙一张一合的鸦鸟,双眼中闪过一抹亮丽的紫意。 鸦鸟像是懂了她的意思,振翅起飞。小女孩则将手上缠绕的布带解下,在裙子上擦了擦手,跟随鸦鸟飞行的方向走出去。 雩州与泾州,央州毗邻,也属江南,但不如泾州潮润,故而水道不丰,反是陆路更加发达。 小女孩跟着鸦鸟,穿过街街巷巷,来到泾州唯一的码头处。码头处靠岸悬停着几只船,有三两个船工在卸货。他们忙忙碌碌,似乎并未注意到从眼前蹿飞而过的黑色鸦鸟。 鸦鸟在其中一条船顶降落,嘴喙又是一阵开合。 小女孩没有理会它。 她提着裙子走到那船上,掀开遮盖船坞的船帘,让明黄色的日光落进去。 船坞中蜷缩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的小臂暴露在日光之下,映照出苍白皮肤上一条蜿蜒的黑色线纹。 女孩看见这线纹,一直沉寂着的表情忽然有了变化。 她的眉梢扬起,眼角露出弯弯的笑意,像是一个天真而符合她年龄的稚童一般:“她不杀你,却也不会救你。看来是我赢了呢,师兄。” “阴隗雪再次发作的滋味——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