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1月,家里发生了一件大事——陈雅琴怀孕了,孕周五星期。
钟山苍喜当爹,除了他自己没人比他更亢奋,破天荒下了回厨,灌了一瓶百威啤酒。
钟山苍酒品挺差的,刘熠也是去年中秋才知道,他平时也喝酒,但点到为止,很少喝醉。
那天晚上,家里来了一桌客,茶几桌坐不下,陈雅琴特意借了邻居的爬梯爬上堆积杂物的阁楼,把积灰已久的圆桌拿下来擦干净组装好,摆在厨房。
来的是钟山苍堂兄弟两家子,堂兄堂弟都在县城买了套房,住上了好房子还主动来他这破瓦房,感动之余陷入无尽的自卑。
三兄弟齐聚一堂,他们聊的忘乎所以,喝了一杯又一杯白酒,聊房子、聊工作、聊儿女。
堂弟冲陈雅琴抬抬下巴,对钟山苍说:“哥,你和嫂子不打算要个孩子啊?”
“那必须要,绵延老钟家子嗣,不容有意外。”钟山苍抿完酒杯最后一口酒,给自己都满上。
正准备往堂兄弟酒杯添酒,被他们用手挡回。
堂弟忙道:“真喝不了,我们这结婚后酒喝的比以前少了,酒量不行,等下喝倒了婆娘有的是借题发挥的理由,看到没,你看看你弟媳,眼珠子瞪溜圆,恨不得吃了我。”
“弟妹,管老公不能太严,否则拴不住你男人,绳子越紧,他跑的越快。”钟山苍酒精上脑,红晕铺满两颊,酒嗝让室内氧气稀薄,酒的醇香正在发酵变味。
“他敢!”
“我说老弟,你这挣再多钱也不管用啊,连个媳妇都调教不了,看哥我媳妇多乖,今天满满一桌菜都是她整的,让你媳妇多跟我媳妇多取取经。”
“哥,喝多了说胡话了不是?”堂弟出言制止,给他碗里夹了几块鸡肉,“来,嫂子做那么多好吃的菜,多吃点菜。”
陈雅琴坐在边上,瞧气氛不对劲,掐了点力拍打钟山苍。钟山苍无视她的提醒,自顾自说:“我酒量好的很,没说胡话。倒是你们,一个个酒量现在差的,想当年,咱们年轻那会多意气风发。”
“还记得,我们13岁……”
“都是以前的事了,提那干嘛。”堂哥开口替小堂弟解围,生怕钟山苍把他们以前的荒唐事都抖搂出来。
“有什么不能说……”
“得,真喝醉了,我去泡点茶给他解解酒。”堂哥放下筷子,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离开餐桌。
堂弟也跟着去了客厅。桌上两个把酒言欢的男人都散场,钟山苍气堵,气他们窝囊,顿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桌子在他的怒拍下发出嘭的一声,吃饱回房的刘熠心里咯噔一下。
“刘熠,出来泡茶,客人饭都没吃饱,躲房间干什么。
“噢,来了。”钟山苍刚开始那段时间充当了一副慈父模样,后来索性不装,动不动就使唤刘熠两姐弟干这干那,甚至还让刘栎承用肩膀给他背脚。但像今天这阵仗她还是第一次见。
刘熠当即从房间出来客厅,去厨房烧热水。
钟山苍眯着眼眸,目光死死锁住刘熠:“见不得人?每次家里来人吃饱就回房间,谁这么教你的?没点礼貌。在我家就得守我的规矩,下次客人没走之前不准回房间。”
“噢,知道了。”
“噢什么噢,你除了噢还会什么?家里来客人屁话不放一个,这么内向以后能有什么出息?出了社会不用跟人交流?也就一辈子打死工的命。”
“熠熠,去烧水,不用理他,喝醉了的话不要当真。”陈雅琴摆摆手,示意刘熠赶紧装好水烧水去客厅。
暗黄朦胧的灯光,橙红火光透过蜂窝煤闪动,火光之上垂吊一盏钨丝灯泡,灯泡周围一层分不清油垢还是灰尘,内壁覆上淡淡的黑色阴影,是经年累月的痕迹。
刘熠将铝皮水壶架在炉灶,挡住了下方的光芒。迈步欲离开充斥着浓烈酒精的狭窄空间,瓷杯与地板碰撞碎裂的回响止住了她向前的步伐。
“我让你走了吗?当我是死的?我看你是瞧不见出息,眼睛已经长在头顶了,目无尊长,你外婆把你养成什么狗屎样。”
刘熠不置一句,转身拿起扫帚,将地上扎人的瓷杯一点点扫进撮箕,粗鲁难听的话语不断从钟山苍恶臭的嘴传出,一如麻布袋套住般窒息。
“没小姐的命,满身小姐习惯。今天早上我要宰狗过节,还把狗藏起来了,一只畜生而已,我宰了便宰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整给谁看?”
听及此,刘熠心神一霎恍惚,扫帚下的碎片因失神接连几次未落入攥着的撮箕里。
原先手中杯子落地已碎,他拎起只余几口的酒瓶,刺辣的酒灌进喉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自己赚钱了,哪像你们现在。”
他的话东一句西一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一墙之隔客厅的人听的一清二楚,众人默不作声,只觉家务事外人难断。堂嫂看不过眼,拉开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