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城门,走进御街,再改道向西,上了松竹街,多行几步路,便到了宋府。抬眼往上看,乌头大门上挂着紫檀的牌匾,为饰的五色文采被如火的晚霞照得更加耀眼。高高的匾上用金粉写了“莘国公府”四个大字,再往下看,府门前停着一辆大大的骈车。
此刻天还未见黑,府门外已有七八个仆子候着点灯。坐了一天的马车,宋念一身的骨头都喊着累,眼下她只想回屋往榻上钻。正拎着裙摆回府,门房的管事张崔来禀:“二姑娘,白日里有个没见过的公子,说是陈少爷的友人,来问姑娘去了何处,童子瞧着来人着急,便说‘给我家书院里的大少爷送东西去了’。”
“哪家的?”宋念疑惑道,这陈煦识得的,她必然也是识得的,自己怎记不起有这号人。
“没来过,是个生面孔。”张崔一五一十的答。
“什么个模样?”
“都说没瞧明白,那人便上马走了。”
宋念正听着,只见她二哥宋呈业急急往外走,宋念想着也没什么要紧,也不听了,拦住宋呈业便问:“二哥,你做什么去?”
面前这个二十七八岁高个男子,手里正抱着一只红色的锦盒,宋念看着十分眼熟:“这盒子好像是我的。”
宋呈业顾不得细说只道:“陈煦出事了,正拿人参吊着命,你屋里的白芨是顾家表亲送的,药效最好,我想着先带了去,或能合用。”
“他怎么了?”宋念一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白芨。
“我先去瞧瞧,回来再说。”宋呈业也没瞧见人,到底怎么个情况也是不知。
“不成,我也要去。”事关陈煦,宋念定是要去的。
宋呈业想他二人宿昔要好,同去也是应当应分的。
“那快走。”
一切准备妥当,兄妹二人共乘一辆骈车急往陈家赶。
“我听陈煦说他今日要去城外。”宋念凝着眉道。
宋呈业缓缓道:“陈家派来送信的说,人是被抬着回来的,里衣外裳都叫血染黑了。”
“到底怎么弄的?”宋念继续追问。
宋呈业停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叫野猪伤着了。”
宋念听完,噗嗤一声止不住地大笑起来,陈煦怎么这么丢人,这桩糗事可够她笑话一辈子的。
一入陈家内室,隔着屏风,陈煦难受地喘着气,一盆盆的血水,沾着血的布条,映入眼帘,宋念看着奄奄一息的陈煦,只怕他是命不久矣。半个时辰前还在嘲笑陈煦的宋念,此刻站在边上咬着手淌眼泪,她真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 。
还未施行,正悔着的她被人拽到屏风后头。除了尚在月子中的陈绮,也就是宋念的二嫂,陈煦的嫡亲姐姐,陈家老夫人,太太,小姐,媳妇,凡是女眷都在此处。
一屋子急的急,哭的哭,还有伤心不忍看的,暗自哭泣的。宋念为了看得清些,整张脸贴在屏风上。
为了救治陈煦,光太医就请了四五个,更不必说京里开馆名医。可好几个医者把了脉后叹气直摇头,陈煦的阿娘连夫人听了,几次没站稳险些倒地。正于医治无望之时,外头来了个年轻的大夫,是陈煦的大哥寻来的。看着岁数不大,同屋里的老者们相较显得格不相入。
这后生穿过一群同行,细瞧了陈煦的伤口,把了脉,开了药箱,施针,也不知是什么药,大把大把的往陈煦的伤口上撒,有大夫出言拦着,年轻的大夫并不予理会,宋念瞧着都心惊,只将双眼合上再不敢看。
没一会儿,血是止住了。那年轻郎中又开了方子,忙命人熬药给陈煦灌了。不知是不是医圣在世,陈煦的气倒顺了许多。待到陈煦醒来,宋念直叹其尤有神威。期间宋念听到有人谈论,得知神医姓薛,十四岁便坐堂行医,同龄医者无一可比,当下心中更添几分敬佩。薛大夫撤了针后说性命无碍,再三嘱咐要悉心静养。
陈煦的老爹并几个哥哥看陈煦好些了,恭敬地散了其他大夫。
待外男走尽了,老夫人连夫人,只摸着陈煦哭。陈煦强睁着眼想安慰母亲和祖母,却只能慢慢吐出两个字:“没事。”一家子哭得更甚,宋念也跟着哭起来。
陈煦瞧见人群里站着的宋念,抬手费力地指向她:“念…”
“啊。”宋念哽咽道,陈煦一口气上不了,咳得浑身难受,陈老太太赶紧把宋念叫来。
“阿煦,你别说话了。”宋念带着哭腔劝道。
陈煦听不进她的话,嘴里喃喃还在说着,只断断续续出不得声。
宋念将耳朵凑近了些,只听陈煦气息微弱道:“明儿…替我去,赢了,向殿下提提我…”
宋念原以为要说什么天大的要事,费了半条小命是为着这事。一时无语凝噎,心想这杀才怎得这般固执,口中劝着:“你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亲自陪你去。”
陈煦一听不成一张煞白的脸扭曲起来:“算…我求你了。”
众人没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