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进否?”侍者低声询问,不敢擅自迈步。
行人观高楼,未肯作答复。
其身后一高一低仰望水月楼的牌匾,眼看满楼灯火通明,桥下花船七八,湖面水月相衬,对岸树影婆娑,寒风袭暖,花有花香,叶有叶清,春婆沽酒醉意阑珊。景升单保二人一个有口难开,另一个有话难言,凉王府车架停在街心,王府众人面露难色或嫌或愁,凉王府的花木多生出几分清高,更何况人。一府人便成了卯月街上的闹中之静,分外扎眼。
要说上京城大大小小的瓦舍里,最出名的便是眼跟前的水月楼,它不比卯月街上旁的风月楼,不单单胜在里头营生卖艺的姑娘一水的清倌儿,几位行首比之教坊司是更胜一筹。
日落了,月升了。李珩看着灯光影影绰绰,心下正犹豫不决,进或是不进?主意还未拿定,眼跟前,瞧着身着一年景的女郎手挽着一郎君进了楼,不做他想,今日必得走此一遭。
“走……随本王进去。”说话之人有些怒气,早没了来时的气定神闲。单保慢问一句,王爷手中的折扇就要因着郡主之故折了个断。
随着凉王的开口,他手中的扇子这才安稳过来,只是今夜甚长,此方折扇恐是难熬至天明。
单保不敢言,到底是青楼,衡阳郡主怎能去这样的地界?还跟着男子,即便是亲兄长,更遑论舅家哥哥,说论起来,他们王爷自生来从未涉足过这等烟花柳巷地界,只有一次徐御提及,让他驳了回去,言语之中大为鄙夷,从那之后谁也不敢再提。
如今王爷成日跟在郡主身后,不作画,不抚琴,对这从前最是鄙夷不悦的地界,纵使再恼怒也要跟去,虽是一桩小事,单保瞧着大为不妥,往后郡主要去阎罗殿王爷也得跟去?再说进去了不打紧,若是太后娘娘追问,他又该如何给郡主遮掩,容不得他多想,凉王已然动身。
才入楼中,人声嘈杂,楼中人多欢愉,凉王面露难色,满心不适,楼里的香脂香糕再金贵比不得宫里精细,混起来难闻,熏得人呛鼻子,单保景升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生怕过路人不长眼冒犯自家王爷,双双尽力去拦一挡二,此处的蝶莺燕蜂,找不得也碰不得。
倏忽一眼,李珩远远便见一稚质满脸笑意,略带稚气的笑颜是他从未见过,移开眼,女子身边有个不想瞧的人,心里燃起万丈妒火,随即想也没想迎面撞上那男子,不声不响地停下将二人分开。
这一撞,没碰到宋念实处,撞到了他新来的哥哥,宋念刚要看清是谁这般大胆,定睛一看来人不是凉王是谁,话比眼快,一声未发,眼波一转,拉着自家哥哥便要走开,心里骂道:“走到哪一处,处处遇上,真是个冤家。”
顾则问是何人,宋念浑说,“不认识,八成是个过路的。”
“衡阳。”见她作势要逃,凉王开口将人叫住。
宋念定住,继而回头赔笑道:“殿下,你怎的在此?”
“你能来,我又为何不能?”李珩不答反问。
这话单保听着都生刺,佯装寒暄的郡主更是被说得哑口无言,一时不知如何答他。
“不认识?过路人?敢问郡主我到底是何人?”李珩一字一字,慢慢靠近,郑重其事地问道。
在凉王的注视下,宋念面上稍显窘迫,末了,憋出四个大字,“恩人恩人。”
未等凉王开口,“有日子不见姑娘来了,听许家二爷说咱们六爷病了,可好些了?妈妈我,日日惦念着六爷,若不是妈妈人微言轻的,又做着这营生,得亲自去瞧瞧我们六爷,楼里的姑娘们一个个的可都盼着六爷再来,姑娘近来可好?”与宋念说着笑着的是水月楼里的陈妈妈,一听手下人说宋姑娘到了,陈妈妈抛下旁的公子少爷赶忙来接待。
“好好好,难为楼里的姊姊妹妹记得六爷,等他好全了,我亲自押他来敬姐姐妹妹酒。”宋念笑答,陈妈妈一来,正巧替她解了围。
陈妈妈自说玩笑话,乐道:“我的小祖宗,哪里敢劳烦您啊。”从前不敢,往后更是不敢。
笑罢,陈妈妈瞧见正对着她身侧的李珩,一时色迷了,再移不开眼儿,上下左右仔仔细细地打量,长久之后,还不忘咂舌一番,一边请着安一边开口道:“世子爷万安,老妇人这厢有礼,世子爷这样貌这贵气,和二小姐虽是姑表兄妹,细看下来,竟有六七分相像,不愧是王公贵族家的儿孙,各个神仙样貌,便是外头的一层皮子也光亮一等。”
此言一出,顾则止不住地笑,李面上微怒别过头去,宋念三两下又挽上了顾则的臂弯笑道:“妈妈,你可看得清了,这个…才是我哥哥。”
真正的顾家世子爷少不得是玉树临风,倜傥风流,陈妈妈看着却没那位她错认的郎君与宋姑娘相像。
陈妈妈哑然,吐了掏心窝子话,不成想看走了眼,转瞬笑道:“妈妈我年纪大了,外头风迷了眼,该罚该罚,世子爷风尘仆仆的来,今夜多进些酒水,妈妈再让姑娘们多舞几曲,给世子爷赔罪。
一桩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