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嵩岩正式决定去参加乡试了，今年就要专心致志地温习了，他最放不下的是他现在教授的学生。年前他找了镇上的童生，也是当初和他一起念书的同窗张宁。张宁在镇上，家里的条件比程家差很多，原本也是有开私塾的打算，无奈论文品，他又自知之明，是比不上程嵩岩的。即便勉强开了私塾，也招不到人。 程嵩岩知道张宁人品不错，其实学问也好，没有考上秀才是因为运气不好，第一次是因为得了风寒，考场发挥不好，第二次是因为临考前扭到了腰，第三次是因为得了痢疾……没有第四次了，张宁家本就贫寒，没有那么多银子让他一次次下场。 程嵩岩携书童到张家，看到张家只有茅草屋三间，不忍就想到自己老宅时的穷苦光景，他如果没有考上秀才，没有到镇上开私塾，更甚者没有程慧珠的卤菜方子。他如今可能也是被赶回老宅，对月惆怅了。 张宁已经听到外面的声音了，疾跑着出来，无怪乎他激动。自他没有考上秀才，昔日同窗也没有人过来看他了。 书童奉上包好的茶叶点心，张宁如今也顾不得其他，家里没有待客的茶，他接了东西，送到厨房，请老娘烧些水来泡茶。 程嵩岩看到厅堂陈旧却干净的桌椅，招来书童，嘱咐他一番。书童得了吩咐，出门而去。 待张宁回来坐下，程嵩岩问道，“怎不见弟妹人呢？” “家中贫穷，我又是一个一无是处的书生，内人不忍家中无米下锅。遂去接一些洗衣的活了，这个时辰，去洗衣服了。”张宁说道，倒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弟妹倒是贤惠。你我都是文弱书生，不靠着家里，还真没有办法。”程嵩岩说道。 张宁偶尔也到镇上摆摊，替人写信念字的，也听闻了程家的二三事，知道程嵩岩的妻子和妹妹皆是能干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书童去而复返，带了一些卤菜和酒过来。 张宁侧着身，略微将头转开了一些，用袖子轻拂了下眼角，若无其事地转身道：“程兄，这……如何使得？”文人的傲骨早已在贫穷的日子中，被消磨了一些，如是在刚从私塾回来的时候，他肯定是要大发雷霆，赶人走的。 程嵩岩接过书童送来的东西，对张宁道：“非也，宁兄你我先是同窗，又是多年的友人。朋友之间，本就有相互扶助通财之义，收下吧！” 张宁放松袖中拽着的手，站直身子，鞠了一躬，含泪收下三枚银锭，“多谢程兄的这十五两程仪！” “何况，昔日同窗之时，先生便对你赞赏有加，学问远超过我，只是运气不好而已。这么些年过去，你就不想再试试？不瞒张兄，我是打算要试试的……” 两人喝着酒，聊了许久。 临别时，“承蒙程兄看得上，为兄提前祝你一举得中！早日扬名立万！”张宁饱含着热泪感激，稽首道。 晚上吃饭时，程嵩岩说了张家的事情。李秀芸听到，也很感慨，想到当时房东说要收回房子，自家又打算回老宅，每日都吃不好睡不好的情景： “既是你的同窗，咱家的生意做起来，也没见人求上门来，可见不是那打秋风的厚脸皮之人。看弟妹洗衣，也是舍得脸出去的，要不，请她过来在店里搭把手？既然人品可靠，店里有这样的人盯着，咱们也放心。我一个人盯不住两间店，慧珠现在也不好整日守在店里，外人看在你的面上虽没有当面说闲话，但也不知道底下是怎么说的。” 祝乐也高兴，乐见其成。一旦哥哥考中了，他们是不会待在镇上的，不如早先找到靠谱的人帮着守店。既然那张宁是能考上秀才的，他妻子过来守店，也给卤菜店增加了一道护身符。 “好，你看着办吧！”程嵩岩也是有意要帮帮张家。 “我明日就去说说，先给她一月一钱银子，若是个可靠的，咱们也不是吝啬的，加银子就行……”李秀芸和程嵩岩商量。 翌日，李秀芸去了一趟张家，立即就将崔氏带回来了。祝乐看她衣服整洁，做事勤快，眼神不飘忽，心下也满意。看她下午下工的时候，将厨房和铺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更是满意了。 偶尔的时候，留一些卤菜给崔氏，崔氏又是一阵感激，差点就给祝乐跪下了。祝乐哪里敢受啊，赶紧跑人了。慢慢地，崔氏也活泼一些了，店铺里卖卤菜也不怵了，李秀芸和祝乐也可放开手了。 过年，程家吃了一顿团圆饭。程家现在每日都在自家食肆里吃饭，吃得丰富，过年的团圆饭也就不注意吃了，总之还是满满的一桌，仿照汤锅的做饭，炖一锅汤放在火炉上，桌子上放着满满的菜，想吃什么就煮什么。妙妙最是喜欢，李秀芸怕她积食，一样只准她少吃一些。 妙妙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头抗议，却一点也没有闲下手中的筷子，停下嘴巴的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