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老爷不语,沉默算做肯定。
不可理喻,离谱至极。
便是为了‘清白’,楼回怜真正的死地在何处,可以无人知晓,无人祭拜。
霎时,屋中各处物件仿佛都长上血盆大口,生生能把活人吞掉,连骨头渣都要嚼净,不吐一粒。
“真可怕。”方樱仓惶后退,只想要逃离这里。
“回怜。”楼老爷深唤她名,莫名没了火气。恍惚间,只见小小的姑娘用小肉手托着吃净的蜜饯盘,跑向门外,笑声若银铃。
他揉揉眼,那背影不见了,门开着,风声游过,空无一人。
“呼。”方樱一路跑到寝房门口,顺着心口。
跑的太快,她无端咽了许多风,心中只有说不出的倦意。
这夜她睡得不安稳,早起时头还有些疼,午时不到,小叶便如约兴冲冲来了,站在红丫身侧,不时偷看人家。
方樱拍拍脑门,叫自己清醒些:“今日,有重大事宜托付你二人。”
小叶红丫双双对视,摸不着头脑。
方樱翻出衣柜中最华贵的衣服给红丫套上,又开遍珠宝盒子,给她插上满头金簪,堆砌上满脖玉珠。
这一收拾,红丫也有些富户千金的气势。
“小姐,您这是拿红丫当娃娃打扮呢。”红丫脖子被珠链压得紧,左扭右扭。
“非也。”方樱往她额间点个花钿:“一会儿你去境月楼,装成是外地来做生意的富女,久闻阿忍大名,要招他唱戏,小叶则扮成你的随行,见到了人说是我找他。”
“又是境月楼?!”红丫小叶异口同声。
“昨日小的试了,阿忍真是不见人。”小叶挠挠后脑勺。
“那可不一定。”方樱挑挑眼尾:“既然那戏楼常客都是有权有钱的富婆,你个穿着平平又没名头的小厮,人家当然不给进。”
既然那楼开着,便总是要挣钱的。
忽悠走两人,方樱才想起小粉花送来大包裹。
她好奇拆开,那布中竟包着一堆旧信。
信封空荡,只有日期,未着属名。
零零总总一算,这些信大概通了半年光阴,最后一封的日期,停在楼回怜坠水前日。
方樱按日期码好,打开日子最远那封。信上笔迹工整,清隽有力:
「今与回怜小姐句望河一遇,多谢小姐替在下捡酒壶。阿忍除了唱戏,无甚才华,只会做些零食果子做谢礼,望勿拒。」
原来都是阿忍的信。
「巧哉,昨日与小姐竟在寺庙偶遇,见您是与家人同来,未敢上前叨扰,为小姐求了平安符,让卖花小童代为转交。上次小姐拒了我送的果子,大概不喜甜,想着平安符送来更好。」
「虽难开口,却对小姐有事相求。不知是不是求平安符太虔诚,将祝福都送了小姐,在下突然遇霉,手摔了。本要写新字牌挂于戏楼中,不知可否求小姐代劳?」
……
这些信记录着他们的相识,许多封后,记录起他们的相知。
「阿忍知道有处地方,枫叶甚美。小姐可想去?不远的,半日行程而已。」
「你上次说想泛舟,阿忍一直记得,舟已借好,只待佳人得空。」
「回怜,听闻新开了条夜市,有许多新鲜小吃,不知仙子可愿下凡与小人一同尝尝人间烟火?」……
信中两人相约看秋景,去游湖。时而泛舟作诗,时而在闹巷里吃些小食,时而叹息下雨断了行程,时而遗憾风小,未能放起风筝。
方樱读着读着,读完了大半,已经读到了一月前。
「回怜,前日你的手帕落在我这里,需不需要我找人给你送去?」
「原来这帕子有如此来头,是你母亲留给你,要你送给未来夫君的?那我便不想还了。」
「我当然知道你要嫁程家大公子,也并非与你玩闹,你知道我真心钟情你。我以为你也对我心动,不然为何吻我?」
「因醉了,那吻便不做数吗?你不要道歉,我只问,你要不要我。若你非要嫁那个程长弦不可,我大不了退一步,甘愿做暗的那个,同他共娶一妻。」
“哇喔。”方樱看痴。
好似真看见程长弦正坐在床头,咬牙切齿望着身旁情深款款的两人,自己只能吃瘪地扶正头上那顶明晃晃的大绿帽。
“吼吼。”方樱落井下石笑笑,心头无比舒坦。
这日阿忍没有再写,直到第二日:
「禁足一月?真够漫长。我终归不愿你嫁给别人,怜怜。」
阿忍疯狂的回信,不再是几句几句,而是几篇几篇,字字泣泪。
他说这一生无父无母如浮萍,直到遇见楼回怜,才知何为真人间。
他构想着未来,日日有她。在无人认识他们的小县城,他用积蓄置办套宅院,种满她喜欢的枫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