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方樱大手一挥,包下这酒楼所有种类的点心。她叫红丫送去楼府,除了给小叶,也带给楼吟晴一份。
两个姑娘在酒楼门口分开,方樱嚼着嘴里的黄金酥,一路走走看看,视线停在一家冬衣铺子前。
那铺头门口扔着几件大花的袄子,布料朴素却厚实,尺寸约为幼童身形。
方樱纳闷的靠近细瞧,越瞧越惊讶。她把手伸进袄中,里侧,果然缝着个小小布袋。
“那些都是收来的旧袄,当流货卖的。见您气度不凡,若为家中孩童置衣,进店瞧瞧,新货好货都在里面。”店中人出来招呼她。
“头家,”方樱捧起旧袄:“这些袄子,你是从何处收来的?”
“从长显河对面那厚村人手中收来的,前些日子厚村里的人非要买什么烟花,但烟花这玩意儿多贵啊,最后他们硬是凑来一车冬衣换买,我瞧有几件小孩儿的能看,就收了。”
“烟花!他们为何买烟花?”
“这谁知呢,那村子本就不富,烟花是给富贵人家听响用的,他们却拿冬衣来换,换又换不上多少,只换来两只,挺神叨。”
方樱瞳中震颤,轻抚袄上的小布袋,这件袄本是属于小铃铛。
小铃铛有咳病,动不动发高烧,常年苍着一张小脸咳嗽。她的父亲死在战场上,母亲做妓子维持生计,结果不明不白死在青楼里,留下她和婆婆相依为命。
忘了是哪年,不知京中哪家小姐公子生辰,烟花绽于河空,如梦似幻。
方樱靠在桥头上痴看,小铃铛怯生生爬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块麦芽糖。
“你不怕我?”方樱没收,藏起还没来得及擦去血迹的银弯刀,刀面映着她的罗刹面孔。
“咳,怕。”小铃铛的手太小,显的糖块得如金锭那般硕大。
“怕就回家去,我可是鬼,会吃小孩儿。”方樱戏笑。
“您是鬼?”小铃铛咳的颤巍,却笑了:“这样可真好。”
方樱莫名其妙:“你这小娃娃,鬼哪好了?当人才好。”
“因为他们说,我娘亲是个不干不净的破鞋,为了陪男人,喝酒喝死了。”她娓娓道来,纯真的表情吐露着最残忍的话:“咳,人死后会变成鬼,若您是鬼,那鬼便都是好的,我娘亲也是好的,不像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坏女人。”
那瞬,方樱再也笑不出来,火花应接不暇绽于小姑娘眼里:“阿婆说,烟花是放给神仙看的,神仙们见了高兴,就会原谅凡人犯下的所有罪过,准他们死后也能去好地方。”
方樱静静听着,没反驳,她想等这场烟火殆尽再走。可那一朵朵花似开不完的样子,在空中烧的迷雾摇晃。
“你娘亲不会变成鬼,她会去好地方,跟神仙们呆在一起。”方樱等不到花灭,跳下桥头。
转眼,胳膊上拽着一只小手:“您把糖带走吧,可好吃了,我攒了很久。”
那糖黏黏糊糊,趴着许多裂缝,像左一块右一块拼凑完成。
“您替我们盖房子,修学堂,建医馆……”小铃铛恳求般攥紧她的袖子:“这糖我只想给您吃,您如果不收,也会被隔壁大刘抢走的。”她急的直哭,边哭边急咳。
方樱瞅瞅自己指中风干的血渍,犹豫了半天,没替她擦。
“大刘常常与你抢吃的?”
小铃铛委屈地点点头。
“那等你回去,叫你阿婆在衣服里缝个小布袋,以后把好吃的都藏进去。”
林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口哨,方樱揽过小铃铛的手,在那糖上掰下一小块:“这就算我收了。”之后如风般迅速,钻入林中。
临近冬日,方樱运一车冬衣进厚村,她有私心,为小铃铛挑上最好看的那件。
而现在这件衣服没穿在小铃铛身上,回到她手里。
初雪那夜,耳边曾绽过两道烟花,原来不是谁家贵人过生辰,是为了送别她。
她遗憾没能仔细瞧一瞧。
方樱包下衣铺里所有的冬衣,头家虽不知她要干什么,有钱赚,自然不问缘由照做。
身后,一道调讽声音猛然响起:“呦呵,这不是我家长嫂吗?”
方樱蹲在旧衣堆前,不抬眼也知道是程印岘。
程印岘散漫的勾起一件旧袄,又嫌弃着撇开:“可是我程家怠慢了嫂嫂,不给嫂嫂衣服穿,竟叫你来这堆破烂里头拾荒?”
少年飞扬的眉头,显然为了找事而挑。
“我今儿心情不好。”方樱自顾自收着那堆旧袄:“要惹我,你换个时间。”
“长嫂怎得倒打一耙?”程印岘毫无收敛:“你上回偷我话本,我还没跟你算账。”
方樱沉口气,瞥他:“你想如何?”
“也不如何。”程印岘举起手里的小笼子,坏笑:“你们小女儿家不是就怕些虫虫蚁蚁的东西吗?若能让我的小蛐蛐儿在你脸上趴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