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闷闷不乐地回身,面前递来一盘桂花糕。他抿了抿唇,闷声道:“我不喜甜。”
舟径捻了一块,咂巴着嘴道:“可是云姐姐喜欢,尤其是我做的。”
辰江拿了一块放进口中,软绵甜腻的口感他有些受不了,囫囵便吞下了。
“楚姐姐有婚约了,”舟径没看他,自顾自说道:“你别傻了,楚姐姐这种人,除非海枯石烂,不然她不会变心的,”见他实在不喜,她将剩下的糕点吃完,摸着圆滚滚的肚皮长叹了一口气。
辰江还杵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地面。舟径不忍心,捏着盘子心道长痛不如短痛,声音却放得很轻,不忍惊扰般缓缓道:“这一纸婚约,是楚姐姐自己去求来的。”
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舟径,那双眼睛里的东西摇摇欲坠,辰江喉头艰涩道:“你……说什么?”
“拓康六年,云姐姐以监察之职平或州之乱,皇上问她要什么,她自己说……要一纸婚约。”舟径说完,便转身离去。
这是他不知道、也从不去打听的来龙去脉。他知道她心有所属,知道她有婚约在身,知道或许哪天她便凤冠霞帔不再回来……既如此,那婚约是她自己求来的,又有何不可置信?
辰江望向她离去的方向,烟尘已散,杳无踪迹。
月上梢头,辰江坐在院中擦剑,晚风拂过掠走身上的汗意。
有人来报,说是楚大人要家里人去接。乔装过后侧立在一旁的暗卫接了信物,手一挥院中已立了五人,舟径探出头来,被辰江按了回去:“我去便好。”
舟径自知没有功夫傍身,怕去了也是添麻烦,于是点点头目送车马离去。
这一路越走越不对劲,辰江眉头越锁越紧,一下车躲过了好几拨香粉,定了定神踏进了声名在外的花楼。
当今圣上好女风,三教九流便跟着赶趟,民间一时女风盛行。
一推门便看到倚在太妃榻上的人,左边一个小倌右边一个乐姬,小倌的手在她腰间摩挲,乐姬正给她喂葡萄,她笑着衔过,吻了吻乐姬的鬓角。
辰江:“……”
好一个纸醉金迷声色犬马的温柔乡。
楚轩云抬眼发现是辰江来接,心下紧了紧,面上却不显。她凝滞片刻,后知后觉自己的形象实在是不像个长辈,赶忙甩开两边的人,想要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正经。
另一头的正座上还歪着个男人,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与郭通的眉眼有几分相似。见楚轩云起身朝外一副假做正经的模样,又撇了一眼白白嫩嫩的辰江,走过去拍了拍楚轩云,挤眉弄眼道:“大人早说啊,原来喜欢这样的,”他扬声道:“行了行了都散了,你们楚玉人有内人来接了。”
辰江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见她虽有神智,但走过来那几步免不了有些发飘,而那男人二话不说给他安了个内人的身份,楚轩云也没说什么。
他白日里心如火炙的伤口微微发烫,竟莫名熨帖起来。
楚轩云甩开肩上的手,走到辰江身边,见这崽子正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她揉了揉脖颈,迟钝地意识到当年那个齐腰高的孩子一转眼,已经高出自己许多了。
辰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试探地握住她小臂,没感到什么阻力,便大着胆子轻轻一拽,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护着往外走。
后面那男人还说了些什么,楚轩云头昏脑涨地低骂了一句,应声倒是热情:“郭兄弟,咱改日再聚!”
辰江虚抱着人走得更快了。
一上马车半阖着眼的楚轩云便从辰江怀里翻身坐起,脸颊酡红依旧,眼里却很清明。
她屏息凝神,街上人声鼎沸,马蹄声和驾车声此起彼伏,似乎并无异常。半晌后她才卸下肩膀,捂着头闷哼一声:“这酒……还真是烈得实在。”
辰江见她面露苦色,一时六神无主,想起平日里舟径帮她按头,喉头微动,低声道:“轩云姐,你、你靠在我腿上,我帮你按按头吧。”
楚轩云掀帘与骓阳对视一眼,对方摇了摇头,她这才松口气,回过神道:“你方才说什么?”
辰江磕磕绊绊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想不通这有什么好扭捏的,道了声“好”便阖眼躺下,少年的手缓缓按在她太阳穴上,手法略显生涩,再加上马车的晃动,她几乎要睡过去。
辰江腿脚发麻,不,也不是麻,是那种生怕惊扰的小心翼翼带出的气血不通,他呼吸都屏住了,整幅行将就木的身体只有手和眼还在兢兢业业。腿上人的睫毛颤了颤,他急忙抬眼目视前方,手好一会儿才继续动作。
楚轩云强打精神睁开眼,入目便是辰江稍有青茬的下巴,她逗猫似的挠了挠,困顿道:“哎,看你长这么大了,我有种岁月忽已晚的沧桑啊。”
他怕痒,但还是没躲,目视前方肩背挺直道:“轩云细心栽培,我也该长大了。”
他在念慈堂里被她一眼相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