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解疫的药方。”
樊篱缓缓搁下手中的冰溜子,双手交叉着抵在下巴处,思考着什么。
晶莹莹而尖锐的冰溜子,慢慢化成一滩水。
“阴府内流传的疫病,是人为。我私下调查些,直接原因正是缙云观的水源。而缙云观内的流民部曲用的水源,是温凉河的下游。”
“疫病爆发的契机,是在春节前后,我所查到的,许人均和田尚青联手,将已经染了疫病的流民送阴府内,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
“未必需要是阴府,他们想把流民们送进城。人流往来频繁,这场瘟疫,不出半个月,便足以席卷整个南阳,甚至是洛阳。”
樊篱一口气地说了这么多话,这缘由在他看来已足够充分了。
“我不通医理,倒是…你是最通医理的。找到解疫的药方,我不知能否做到。”
婷幽的书都读到木头上去了。
樊篱精通诗画丹青,其实他也颇通医理。
他曾经励志想做医者,救那些和他母亲一般的人。
可医者,谁也救不了。
“药方和,令先父有关。”樊篱照顾婷幽的情绪,令先父这几个字特意降调道出,语调里还有一种哽咽的僵直感。
“你是说,先父的病情其实来源于瘟疫?”
婷幽语气并不波澜,仿佛这已经是件很久远的事情了。
樊篱点点头。
“我在这等你。”
樊篱笑着看着婷幽,他仿佛为婷幽谋好前程般地,有着轻松的淋漓感。
他的笑,是难以参透的笑,谁也看不出他的笑意里有几分刻骨铭心的隐忍。
而今天,他的笑里多了几分爽朗。
“好”
婷幽这样应答着。她转身准备离去。
“婷幽。”
樊篱第四次她的名字,都说事不过三,他已经犯了禁忌。
“记得回来找我。”
婷幽笑着点头,随即踏上路程。
她忘了告别,就这样离开了。
这世上很多时候,我们都在不经意之间,已经见过那人最后一面了。
真正的告别,是没有预谋的,没有长亭古道,没有折柳吟诗。
只有一阵无名,清幽的风拂过林梢。
后来,她真的找到了药方,但是那间竹屋再也没有等到樊篱的身影。
樊篱离开了还算安全的南阳,孤身前往北边去了。
雾失前路,凶多吉少。
再北,那是个寒冷的疆域,白雪皑皑,不止寒冬,有甚春秋。
而南阳,像是,从来就没有这样一个人般。
他有他说不出口的使命。
他和庾昙的婚约,或许还是作数的。
樊篱的勇气让他止步于那个拥抱,他没将自己的告别说得再清楚些,他怕阴婷幽的勇敢,她是会不顾一切抛下一切的。
而他的喜欢始于这份勇敢。
婷幽抱着药方,坐在竹屋的台阶上。
这里无人清扫,早已是一派,绿苔生阁,芳尘凝榭的景象。
“为什么你不问问我,如果是你说的。
我是愿意和你走的。”
阴婷幽终于承认她鲠在心中的那份懵懂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