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咕咚——”
起初两人还以为是误听,但那口棺材板又跳了两下。
棺材板挣扎的缝隙之中,隐隐约约地夹断着一缕白烟。
像是烧开的沸水不断顶撞着壶盖,滋滋往外冒着白色的热气。
阴婷幽自是不信怪力乱神之说的,但心底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敬畏之心,“这该不会是…医圣显灵了?”
她的语气极其平静。
平静之中还带着一丝好奇和兴奋的波澜。
“小心点,或许里面,有人。”
他想到了之前从棺材里逃生的经历。
或许这位深陷棺材泥沼的倒霉蛋也是被许人均捉来的。
同是天涯沦落人。
谨慎的谢师将跃跃欲试的阴婷幽揽在身后,手里紧紧地捏着夜明珠,凑近那口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的棺材。
奇怪。
理论上来说,如果棺材板里真的是人在挣扎的话。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棺材板跳动的幅度不会像这样越来越剧烈。
而且,就算是在地陵之中,或许会遇到摸金校尉一类的人士。
一般不止一人。
既然是团队合作,在狭小的空间里摩肩擦踵,不可能都屏着气,一点人声都不出。
排除掉种种情况。
只有一种可能——
棺材里不是人。
“现在情况不明,这里我来就好。”谢师低低的声音像是在春波悠悠摇荡的一叶小船飘在阴婷幽耳边。
他余光察觉到阴婷幽想要跟上来,谢师稍稍侧过头看向阴婷幽,做了个停止的收拾。
“你站在这里别动。”
既然是谢师说的,阴婷幽坚定无惧的眼神里倒影着夜明珠青蓝的泡影,她信任地点了点头。
谢师这才放心地继续向前试探着。
她这边也没闲着,脑海里飞速地调转着在书中看到的类似情况。
只是。
只是。
她看着那缕袅袅的炊烟萦绕在谢师周围,弥散。
刺鼻的气味甚至已经触及了她的鼻尖。
谢师却好像一副浑然不知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一瞬间,阴婷幽想到了什么——
“谢师!快趴下!”
听见阴婷幽渐近的呼喊,谢师也终于意识到地陵里,这口不断撬动的棺材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棺材板终于盖不住那团蒸腾的白烟,一股脑地全泄了出来。
因为疫病体温不断升高,思绪同样地在漆黑中沉沦,一瞬间,在爆炸彻底来临前,在它将一切事物都粉碎殆尽之前。
像是日落前的暴雨倾盆,像是海浪推翻木舟前的漩涡。
迟钝,不意味着愚蠢。
而是情绪惊讶快速于肢体的调动,是臣服已久四肢对头脑暗无天日统治的背叛,是现实的桎梏对深陷幻想却不可自拔者的背刺。
谢师迟疑之际,被什么东西抱住扑倒了。
他知道,这里不会再有别人了。
他落入猎人的陷阱,却被小兔子救了。
阴婷幽紧紧地抱住了他,滚向另一个方向时。
下意识地,他温热的手心捂在她的头上,另一只汗涔涔的手掌抱紧她,调转方向,让爆炸的余波,裹挟着现实的碎片,木屑,碎石,还有不断喷涌出来的水银蒸汽,都以他的背为靶子。
谢师忘了自己为什么在地陵之中。
他的手心捂着的婷幽额发,真的很像,小时候抚摸着白兔毛茸茸的绒毛。
但爆炸平息后,看着在他怀里呼吸的婷幽,他的神智此刻已完全清晰了。
她是一个,如此鲜活有勇气的——
人。
真正的喜欢与爱,从来不是始于居高临下的保护。
那样的保护,是沉醉在自己无所不能的恃才傲物。
是临水照花的自我满足。
阴婷幽从来都不是什么被保护的小兔子。
是他想要并肩作战,用生命追随的同伴。
“谢师,你是不是,嗅觉失灵了。”
他俩就这样抱了许久,直到爆炸的余波像是湮灭于死寂,阴婷幽才撒开了抱着谢师的手。
她这么问,是想用话题,间接提醒谢师,让他放手。
“是因为疫病吗?”
“不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具体有多久,谢师也快忘了。
“难怪,你没有注意到棺材里飘出来的是水银蒸汽。”
虽然他们二人极其谨慎,没有使用明火,但这样的爆炸,却是由于地陵墓穴外的爆炸引起的。
牵一发而动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