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他手里还抓着空的玻璃杯，许绛点了点杯壁，从他慢半拍的动作里接过手，接触的杯壁带着温热的余温，飘散在空气里的药味并不苦涩，许绛刚放到桌面上，就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转身，说着不是小孩子的宋清淮静默坐了会，换了个姿势，倏地松开臂弯，将怀里抱了有一阵的小熊放到身边坐着，不忘解释：“我忘了。”
小熊晃晃荡荡两下，靠着靠背坐稳，脸上的表情如初乖巧，瞳孔澄澈，许绛却平白看出了几分委屈，她抿了抿嘴角，没压住，眉眼舒展间，流露出一点笑意。
“嗯，你要试嗅觉嘛，”她半蹲下去，戳了戳小熊圆翘的鼻头，好一会，又抬眼看他，含着笑意：“好像确实能闻到一点洗衣液味，好香。”
宋清淮听不出她话里的其他含义，他脑子有点乱乱的，没多余的心思去思考那么多，只点了点头。
会客厅没有开窗的设计，全靠顶灯补光，许绛仰着脖颈看他，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微垂眼睑，抿了下唇。
她打量他好一会，见他垂着眼没什么反应，也不躲闪，出声询问：“宋清淮，你热吗？你的脸有点粉。”
他一愣，闻言抬手，屈起的手指在脸颊稍稍停顿又离开，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嘴角弧度抹平，眉头紧皱，像在思考什么严肃的问题，喃喃道：“有点……”
“我送你进去休息好不好？等你睡着我就走。”
他的瞳孔缩了下，黑色倒映出她小小的缩影，定定望着她，没做什么反应，许绛和他对视了好一会，才见那双漂亮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在思索，过了好几秒，才垂了垂眼皮，认真地看着她说：“我可以自己休息。”
他这样看她真的很乖。
“嗯，”许绛点点头，同样认真地看着他，望着那双眼睛，还有眼睛里小小的自己，弯了弯唇角，又压下去一点，泄出点小小的气音，恍若叹气道：
“可你刚刚一直不睡，我怕你忘记要休息了。”
“再说了，我不会占你的床的，等你睡着我就走。”
他思索着，眼里的迷惘混着雾气，逐渐清晰，像是想通了，刚要表示同意，头点了一半，又硬生生止住，那一下停顿在她的眼里特别明显，宋清淮摇了摇头，闷声：“不用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会好好睡觉的。”
“那好，你好好休息，”许绛顿了顿，提醒道，“记得盖好被子，我就不打扰你了。”
她将药品的外包装丢进垃圾桶，拿起玻璃杯刚要走，又被人突然拉住了手腕，那一下的力道不重，他很快又松开了手。
“嗯？”许绛没预料到这个插曲，他的体温偏高，热意仿佛能够透过薄薄的皮肤，进入到血液里，随着激素直抵她的心，她扭头看他，见他垂着眼睫，心下软成一片，放轻声音问询，“怎么了？”
“记得……看信息。”
许绛没听懂，以为他还惦记着自己没做完的工作，她随口应声好，催促他：“快去休息吧，你再不睡，我真的要待在这盯着你了。”
她的话语俏皮，宋清淮抿了几下唇，闷着嗓子嗯了声，含糊不清，但许绛猜得出他在哼什么，对他今天的听话程度感到满意。
她目送他进了房门，挥了挥手，转身离开。
拖鞋顶了顶地毯，她看着反射出自己表情的电梯控制面板，抱臂偏头，闭眼思索他房里到底藏了什么好东西。
这次是这样，上次也这样。
宋清淮似乎不太愿意让她见到他的房间是什么样，这种不情愿似乎并非出自严格意义上的抗拒和厌恶，而是一种微妙窘迫的延伸。
有什么东西是不能给她看的？
许绛实在想不出“值得宋清淮遮遮掩掩的东西”，那么另一方面推敲，难道是不适合给她看的东西？
总不可能藏了金子，怕被她顺走吧？
她的思维发散好一会，猜不出答案，索性就不想了，回到沙发上摸走文件，又打开冰箱顺了点水果和饮料走，来到二路书房。
一面开着电脑，见屏幕亮起，许绛略有些遗憾。
可惜了，本来还想着今早在客厅待着看他要做什么，顺带表现自己有在勤奋的。
总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天天都在偷懒。
开了电脑，她坐着好一会，鼠标在桌面乱晃，既没有心思处理工作，也没有心思打游戏，索性靠上椅背，刷起手机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打开了聊天软件，等待聊天界面弹出时，耳畔模糊回想起一句“看信息”。
几近同时，她的聊天界面里跳出来许多小红点，许绛没去看其他的，她一眼就捕捉到了置顶聊天框那沉寂已久的几句话。
发送时间在昨晚两点多。
她低着眉目，抿了抿唇，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回想着自己为什么没回，又仔细回忆了他今早的反应，那些动作、神态，以及未尽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