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余府门外,人声便少了许多,紧闭的厚重的门扉仿佛无言推拒着来客。施承光道:“你去吧,我在此处等你。”
荀云婉颔首:“你去那边的茶楼等我罢,总不好你一个人直挺挺立在别人府门外。”
她走上前阶,叩响了余府大门,过了片刻,门像撕裂出一道缝隙一般被打开。
一个小厮瞪着狐疑的双眼打量了许久方才低声问道:“是何人,来此何事?”
荀云婉将施家的符牌出示予他:“奴婢乃是信阳宫宫女,奉贵妃娘娘之命,特出宫前来拜会余大人。”
小厮仔仔细细端详了符牌,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迟疑了半晌才道:“我家大人近些日子不在府邸,恐是要令姑娘白跑一趟了。”
“那贵府公子可在?”
“大公子在府中,可……”
荀云婉略拔高了声音:“既然如此,奴婢便去拜会余公子,毕竟是贵妃娘娘吩咐,若是徒劳无益便回,娘娘定要责备奴婢办事不利,还望小哥能体谅奴婢。”
她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地用指甲划过符牌发出细微声响,那小厮终于还是诚惶诚恐地将她请进了府:“姑娘说得是,小人言语无状,还请姑娘莫要见怪。”
自余仲魁辞去尚书一职后,余府的人情往来便肉眼可见的冷清下来,往日因着先皇后的荫蔽尚能在绍中有一席之地,但随着刘氏的打压,大皇子也被收养于太后膝下,余家作为先皇后的外家,再也不复往日的门庭若市。
踏入余大公子的院中,竟无端感到萧索,小厮低声道:“大公子自离了国子监后,便整日浑噩颓丧,脾气也阴戾了许多,院中的下人们平日里都敛声屏气地做事,生怕惹了公子恼怒。”
“知道了。”荀云婉随着小厮来到余岸房前,小厮小心翼翼地扣了扣门:“公子,贵妃娘娘宫里遣了人来拜会您了,您见一见吧。”
过了许久,久到小厮的额上已经沁出汗珠,屋内才传出一道模糊不清的声音:“进。”
小厮忙不迭地打开门,荀云婉踏入屋内,眼前便立刻昏暗下来,似乎来到一个将外面的阳光割裂开来的世界。
角落的桌案边,一身青灰色衣衫的余岸正在点蜡烛,然而他肢体僵硬,吹了好几下火折子才燃起。
荀云婉默不作声地行了一礼,随后余岸的目光移来,她才开口:“拜见余公子,奴婢是施贵妃的宫女允绣,奉了贵妃的诏令来看望公子。”
余岸冷眼扫过她手中的施家符牌,并未做声,似是在等她道明来意。
荀云婉的脸上显露出怜悯的神情,声音变得有些高亢:“贵妃惊闻余大人一事,甚感惋惜,故而特令奴婢前来探望。余公子看起来似乎不大好,即便是令尊偶然失势,焉知没有东山再起之时,至少得看顾自己的身子啊。”
余岸的脸色看起来真得很差,不知是因为前段时间的失意还是因为方才荀云婉那听着让人不适的话,女子尖利的声音像小刀一样刺得他头脑发疼发胀。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一抹不耐:“两月前的事,真是难为贵妃娘娘现在还记得,还专程遣人来旧事重提,煞费苦心。”
“娘娘的心一向牵挂甚多,余公子不必如此客气。”荀云婉颇有些趾高气扬,她这副样子落在内心郁结的余岸眼中,便显得极其碍眼,他恨不得将这狂妄的宫女立即赶出去。
荀云婉将手中的砚墨随意搁在书桌上:“除此之外,还有一事,余公子也该知道,如今宫里太后大权独揽,即便是娘娘也是在她多方刁难下勉力安身。吾辈生存于世,谁不是为了自己考虑,所以有些事,娘娘也是迫不得已,并无有意牵连他人的想法。”
这话意有所指,余岸一愣,反应了片刻才开口,强自掩饰声音里细微的颤抖:“你……什么意思?”
“其实娘娘也不想将大殿下择妃一事闹得太大,只是想绊住太后一段时间罢了,倒是不承想闹了这么多事端。不过说到底还是刘氏被踩了尾巴着急了,不管不顾地用了这么些阴毒又无耻的手段……你们心中也莫要留什么结,余家究竟有没有这等想法,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也并不是我们捕风捉影。”
荀云婉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余岸听着,渐渐地听不进去她接下来的话,一阵风来,蜡烛上虚弱的火苗被吹得歪斜,余岸的脸被笼上了晦暗的阴影。
“……说到底,余公子遭此横祸,到底是信阳宫的疏忽。这是娘娘吩咐奴婢送来给公子的,也是希望公子接下来在国子监里挣个好前程吧。”
余岸死死盯着那名贵的砚台与墨锭,胸口仿佛被阻塞一般,喘气都不顺畅起来,耳畔嗡鸣作响,连荀云婉什么时候离开的,都未曾察觉。
*
走出余府,荀云婉面上的骄矜之色在霎那间收敛,双眼复原为一贯的古井无波。她走到茶楼里,在大堂看到了用手撑着脸,百无聊赖地等着她的施承光。
她将符牌扔到对方面前,施承光抬起头:“还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