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鸢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裴展终于将她伤口黏合处的破布处理干净。此时,他额头也布满了层层的汗珠。
顾不上擦汗,他重新拿起匕首清洗干净,在烛火上烧红,回身开始处理伤口处的脓液及腐肉。
声若细蚊的几声闷哼后,紧握他衣角的小手松开了,桃鸢的抽泣声也跟着停止……
她人,已疼的彻底昏了过去!
少了让人闹心的声音干扰,裴展手上的动作利落许多,多年征战的他,处理这类伤口自然很有经验。
她这主要是旧伤未清又添新伤,两次都未处理干净又草草上药,才最终导致今天这种情况。
又大半个时辰过去,他终于将桃鸢伤口处的血脓清理干净。
撒上药粉,裴展伸手拽下凳子扶手上已晾干的布条,开始为她包扎。
这些布条是前两日桃鸢从他身上解下,清洗干净后晾晒在这儿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终于忙完这一切,裴展下楼重新打来一盆热水,顺带提着个食盒。
她除了伤口需要处理,看这单薄瘦弱的身子,营养也需跟上。若是跟他出来办趟差事,连累得她丢了小命,自己得多晦气!
沾着热水抹去她额头汗珠,顺带将她的脖子、肩头也擦洗一遍。
虽然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将全身都擦洗一遍,可她若清醒,必是不愿;而他,亦无意。
蹲坐在榻前,将一碗鸡肉粥一点点全部喂她吃完,裴展总算缓了一口气。
瘫坐着休息一阵,他下楼用晚饭,之后又像昨夜一样蜷缩在床边沉沉睡去。
第二日,睁开眼睛的裴展第一时间转头去看,桃鸢脸上的潮红终于退去,剩下的虽是一脸惨白,可终归情况是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喂她吃完鸡肉粥,裴展将行李收拾妥当,放回马车。然后用毯子将桃鸢包裹严实,一路抱着下楼放进马车安置妥当,找到店家结清房钱后,便悠悠地晃着马车出了大叶城。
昨日已将协查内贼的信件秘密发往都城盛京,另外,挑选陌生面孔迁移粮草的人员也已布置妥当,现下需尽快赶回军营,他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
至于马车上那个还未清醒的小丫头,裴展觉得自己已仁至义尽,她这条小命最终能不能保得住,剩下就看老天如何安排了。
自出大叶城,他像是未寻到姑母、又心有不甘的样子,在旁边几个小镇一顿胡闯瞎晃悠,确定身后没有尾巴,才架起马车,朝着军营的方向飞速奔去。
大漠茫茫戈壁滩,马车上下颠簸,终于将桃鸢摇醒。
睁开眼的一刹那,她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雾蒙蒙暗沉沉的天空,以为自己已身处阴阳两隔的阎罗殿十八层地狱。
“纵是如此拼命,我还是要到这儿么?”她不由得喃喃自语出声。
“什么?”
一声回复,吓得桃鸢浑身一震,肩头伤口的疼痛也随即传来。
还能感觉到疼,难道,我还活着?
她努力抬头向后望去,这才看清她那个临时夫君正精神抖擞的架着马车往前飞奔,听见身后动静,他甚至还回头瞟了她两眼。
桃鸢放下心来躺好,闭上眼睛快速回忆。
只记得那日自己浑身酸痛无力,昏昏沉沉间便趴桌上休息,这之后,她好像熟睡一般处在似真似假的梦里,有人帮她处理伤口,她疼的拽紧了爹爹的衣衫。
想到此,她瞬间清醒并立刻开口,“谢谢将军的又一次搭救,您的大恩大德,桃鸢会铭记于心,用尽毕生报答。”
一阵风含沙吹来,她隐隐听到声毫无波澜的“嗯”。
终于回到隶阳关军营,这里如往常一般井然有序,裴展架着马车直接来到中军大帐前。
程安率先迎了过来,一脸掩饰不住的高兴,“将军,你可算是回来了。”
裴展把手中缰绳扔给他,然后走向车后搬行李时问道,“这几天营里可有什么情况?”
“一切如常。另外,来德今日也传回消息,他那边已经开始动了”。程安答着,赶紧接过行李往大帐里扛。
桃鸢艰难地从马车上爬起来,不期然竟看到裴展这位将军伸出的欲搀扶她下车的手。
她往后躲躲身子,“我自己,可以的。”
那双手立马缩了回去,然后是一个利落干脆的进帐背影。
桃鸢颤巍巍的终于从马车上腾挪下来,出了一身的细汗,可心中,是高兴的。
这几日虽过的凶险,可与之前日日的提心吊胆又有所不同:这儿,人心简单。再者,这年轻将军虽一直冷着张脸,可总比在宫里天天被人呼来喝去,又或者笑着玩阴的要来得轻快。
在这儿,她似乎觉得可能往后的日子,会慢慢顺着自己的心意活。
是的,一定会!桃鸢给自己肯定:你看,这不已经摆脱花娘的身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