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忧拉了一拉润玉的左袖子,引得他探眼过去,笑道:“润玉只管下注便是,得失不论。大不了——”她右手搁在嘴边,压低声音继续说:“大不了输光了留下来打杂。”
润玉轻轻一笑,眼中有那么几分诧异,当谨言慎行成了常态、成了别人对他的期许时,却有一个人让他放开手去做一件事,不必担心后顾之忧,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他终于咧嘴一笑,道:“如此,润玉便任性一回。”
离忧闻言一喜,又摸摸袖中的盘缠,默默估算还能抵得了多久。
赌局还在继续。先前连续四场开大,赌客们已笑得合不拢嘴,又是一局,便爽爽快快地押了大。他们紧紧盯着庄家上下摇动的手,指着骰碗,拼命叫喊“大!大!大”。喊声之大,几乎要将屋顶震出个破洞。
庄家将骰碗放下,按住碗底,呼喝道:“掀碗了掀碗了,没下注的尽快了。”庄家的视线转向正在沉思的蓝衣公子。
离忧用臂弯推了一下润玉,将几锭银子倒进自己手心,向他递了过去。
润玉端详其中一锭银子的一角,仿佛那里有什么好看的花纹似的,他缓缓地伸出手。
离忧见润玉伸臂的动作,直接拉过他的手,将银子塞到他的手心上,“给!”
几锭银子被押了出去。
碗掀一开,场中欢笑声一阵高过一阵,赌客们脸上喜笑颜开,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润玉一如既往地押了小的,然后,一如既往地输了。
离忧将钱袋递给润玉,耸了耸肩,一脸轻松的样子。
润玉接过钱袋,钱袋已轻了许多,不复来时那样沉甸甸的,他却觉心中轻盈一片,很是快活,再抬眼时,已是摊开手心,将钱袋回递了过去,对离忧摇一摇头,微笑。
离忧会意一笑。
赌局还在继续,人声嚷嚷,他们二人却离开了。
骰子依旧晃动不休,只是这一切似乎再与他们无关。
挤出人群的当儿,离忧忽然笑道:“我猜这回一定是小。”
润玉闻言颔首一笑:“也是时候了。”
一个歪着脑袋的黄帽赌徒也随着众人押大,见一路押小的蓝衣公子与人离去,啧啧地摇头叹息:这公子,怎么就是个银枪蜡样头,中看不中用呢?可是,赌徒前一刻还在笑,下一刻却不得不张大了嘴,恨不得把桌上骰子吞下去。
为什么方才不押小呢?
赌圈中尽是唉声叹气,愁云惨雾一片。
不劳而获攫取钱财的贪念升至由最高,陡然被抑制,愤懑滋生。然贪念不会就此泯灭,反倒因渴望扳回赢面而滋长得更多更快。
赌场上方黑色烟雾凝聚,直逼一个方向。这时,蟾蜍的嘴巴缓缓张开,将几缕黑烟纳入嘴中。
就是这一刻!
离忧施术定住了场边众人,润玉则立于一旁,双指并拢幻出蓝色流光,从侧边截住了源源不断的烟雾。
蟾蜍感觉到有人在阻止它,大眼睛转向烟雾方向,正想反应,被一道蓝色灵光袭中,自架上滚了下来,滚了好几圈,忽然不动了。
“不好,它要摆脱肉身元神逃逸去了。”
润玉双手迅速挥出几个复杂手势,蓝光水柱从四面而来,围住了蟾蜍所在的地方,水波重重挤压之下,一团巴掌大的棕色光球赫然出现。
离忧右手一抬,变出一个葫芦,拔出盖子。葫芦虽说跟普通的酒葫芦没两样,此刻却发出莹莹绿光,将棕色光球吞了进去。
离忧将盖子合上,在葫芦身上划了几笔符咒,又摇了摇葫芦,“好好待着,尝一尝我这‘半日醉’的滋味,便宜你了。”
润玉闻言一笑,目光移向赌场,神情转为凝重,顿了片刻,双手结印下了一场蓝色的荧光雨,化解了场中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