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到花界时,看到的便是青衣公子伫立在紫藤树下,扬起玉手碰触紫藤花的模样。她似乎极入迷,一直沉浸在那样的情景当中。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任晚风撩动衣袂,恣意翻飞。
刚要抬步走近,便打住了,隔着一丈有余的距离,他静默地望着那在风中秀立的身影,没有言语,直到夜幕低垂。
她没有转过头,只是凝神看着一朵盛开的紫藤花。花有五瓣,外面浅紫的一瓣,保护着里面的花瓣;中间的两瓣,也护着最里面浅白的两片小花瓣,层层相护,于是紫藤花白色的那部分便看不见了,所看到的便只剩外边那层深深浅浅的紫。
不是不愿充当最外面的那一瓣,只是寒心,尚未选择便已身不由己、命若草芥。今日,长芳主可以默认她是花界向栖梧宫索取的花精;他日,天界追究下来,恐怕她也是不足为惜、可以随意牺牲的那一个。
想来,她这棵一尺多高的草,真的是与草芥无异的。自嘲一笑,果然是人做太久,连当草的自觉都丧失了,所以方才,才不愿若无其事地跟着长芳主回到花界去吧?
许久,抬起的手臂酸了,她才换了个姿势,转过头看润玉的侧脸,又怯懦地低下去,过了久久,才说道:
“对不起,离忧今日在栖梧宫前放了一把火。谢谢你,没有阻拦我。”若无足够坦荡和宽容的心,他是不可能放任她胡作非为的。
他摇头,凝着她眉眼低垂、额前碎发凌乱的倦容,心倏地一紧。不久之前,她还是那个笑语盈盈、在栖梧宫前不卑不亢的女子,如今,却比她身后蒙蒙的紫藤花雾更加凄迷,可他明白,这不是紫藤花下站太久的缘故。
“不是离忧纵的火,只是火苗上身离忧便索性引开了。润玉想走上前去,又怕抑了离忧的天性、坏了离忧那份守护的心意,只好静观其变。
可明了离忧每一声张扬的笑背后、心底都在滴血,润玉后悔了,却再也无法插手,一旦插手便可能乱了离忧的计划,只能任其自然。只是痛恨,手中的力量竟如此地令人扼腕叹息。
早知如此,润玉无论如何都不会让离忧靠近那火场;或者索性这火冒上前时,与之并肩而行,如此,既不折了离忧的天性,润玉亦能一道承担灼伤的后果。”
他的话语极是沉痛,痛中又饱含着一份追悔、一份珍而重之,听得她得努力地圆睁着眼、隐忍着直至扭曲了表情,才止住了眼中的涩意。有时候,真正的保护不是挡身在前,而是持着一份理解与尊重守候在后。恰是这样,她才觉得更难以面对他。
“对不起!”她在心里哽咽,为这份体贴,为这份体贴后的深情,也为她注定了要辜负这样的深情。他说不愿折了她的性子,她又何尝愿意折了他的性子?终有一日,他会有翱翔九天、长空万里的际遇,她又何尝忍心他因她这区区草木的拖拽而一生襟抱未曾开
“润玉的一番话,让离忧心中宽慰了许多,谢谢。夜已深了,润玉也是时候去值夜了,我也该回去了。”她终于抬头看他,唇边逸出一抹如花的微笑。
这样的笑,像极了天界那些云雾幻化的花,经年流转荣华不灭,再凑近些,却是云烟一缕、繁华成梦。他为这样的笑所迷惑,又为这样的笑晃花了眼,低下头去,不敢再看她的脸。
他习惯了压抑,有些话并不能一时情动而冲口而出。但她大概是明白的,才会前一句谢过他的好意、后一句便笑说各自归家,可他却清楚地明白到这一生的情之所归,是她,不会再有谁了。看她重伤昏迷、看她生怕不够张扬引火烧身、看她树下黯然神伤,越看越心惊,越看越心疼。终其一生,他怕是都难以舍下这份心疼的情绪了。
深呼吸一下平复心绪,他眼眸一沉鼓起勇气走向她,只见她唇边笑容一凝、神色一慌,余光向后像是想后退,却终是无奈地垂了一下手,目光看向地面。
半晌,她身子微微一侧,凝着紫藤花的方向,幽幽地,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低低诉说:“仰仗仙山溢出的灵力,才二月,紫藤花便开得满眼绚烂,可在人间,这是不合时宜的,三到四月才是它的花期。此处的花,太早了,不是归期。”
他生生地顿了脚步,在距离她一步的地方。
原来咫尺,真的可以隔作天涯。
他重重地闭上了自己的眼,异常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生硬的、沉重的顿住了的脚步声。
她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有。
山中寂寂,轻风带来微寒。紫藤花细细碎碎地开了一树,时有一缕香气从鼻头边拂过,在这样清静的境界里,似乎都什么可以想,什么都不必再想。
幽幽闭眼半晌,他才缓缓睁了眼,凝着她姣好的侧脸,她一直没有望向他,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是垂悬向下的紫藤花帘。可是那花迷了眼,才叫她看得一眨不眨的、连同眸子染了一潭紫色都不自知?
她凝着花,他看着她,恍然间好像她什么也没说过,他也什么都没听到,朦朦胧胧的,只有渐暗的夜色和因无边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