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云雾缥缈,笼罩这一地的路,又有五色花树从旁点缀,犹如白底子上的彩墨画,静谧而华美。
润玉自省经阁退出,回望阁中,神情凝霜,满身寂寂。头微仰,抑下一口气,他端正身姿,向着云雾迷茫的前路走去。
经过栖梧宫的路时,他正好遇上了乌浓笑眼的红衣少年。
“叔父。”他缓缓踱步到对方面前,轻声问候,神情一改先前的沉郁。
月下仙人一见是他,反倒抿起了唇角,神色不满,右手指着他数落:“没良心的小子,有多久没来看叔父了。”
润玉神色稍缓,叔父面前他多少可以放松一些。“是侄儿不是,平日里布星挂夜,昼夜颠倒,总是怕扰了叔父。”
“哼,借口!”月下仙人气鼓鼓的,板起面容瞪了他一眼。
润玉眸光一转,扬袖指了指远处嘈杂的宫殿,笑问:“叔父途径此处,可是要到栖梧宫去?”
月下仙人微微点头,“这凤娃从魔界一回来,天界的仙娥们倒是涌了过来。老夫听闻此处热闹,特来瞧瞧。”
栖梧宫外,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聚集了数十位……甚至百位纱衣飘逸的仙娥,她们正持着鲜花果篮站在宫门前,显然在等待某人回来。
在这偌大的天宫里,对美男子的倾慕可谓如潮水泛滥,而这旭凤又确实算得上是皮相俊美,更别提他还身居高位,自是仙娥们趋之若鹜的选择。
润玉不禁摇头微笑,但念及旭凤此刻所在,笑容不由得凝住。斟酌了下,他让自己脸上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润玉经过省经阁时,犹见旭凤与父帝母神在阁中叙话,叔父要见上旭凤,怕是要等上一等。”
“哎,这凤娃政事繁忙的,可苦了那群望眼欲穿的仙娥呀!”月下仙人一唱三叹惋地遥遥观望着,眼中似闪过千百段旷夫怨女的恨事,忽而视线转到侄子身上,感慨道:“润玉啊,你也老大不小了。”他在一旁的石墩上坐下,颇有细细分说的闲情。
“润玉早有婚约在身。”他笑意一敛,下颚微收,语速不觉加快。
“老夫自然知道你有婚约在身。叔父问你,若是那水神长女一日不出生,你就打算一日不娶亲了?”
“润玉早已无娶亲的心思,”他怅望前方,眼睛一眨不眨,笃定道:“不管哪家的仙子下嫁于我,都会委屈了她。”
“胡说!”月下仙人愤而坐起,“堂堂夜神,天帝的长子怎么就能委屈了她们。”
“不是她们,是她。”可这话只能在心里盘说。婚约在身,他连心意都不能轻易承认,也幸好,她早早就拒绝了他。那些无端的猜忌与嘲讽,她不必与他一同承受。
念及此,他下嘴唇往后一扯,想让自己露出释怀的笑,却忘了,自然的笑,是上下唇一并弯起、眉眼不塌的,他这般勉强地笑着,倒只剩下凄楚了。
“哼!”月下仙人见他这般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模样,大为愤慨:“这洛霖和临秀也是,这几千年、几百年都不都不在一处,哪能凭空生出个闺女来,占着这么一个大好的坑,真是作孽。”
“这样也好。”他垂下头轻出一口气,抬头虚望远方,心中坦然不少。
城镇街廓整齐,商贩林立,行人匆匆。青衣公子背着琴行于街市,步子从容,忽地顿了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阴,非是日落的缘故。
“快要下雨了。”草木常能敏感于天气的变化。这青衣公子正是易钗而行的离忧。
“公子,要买伞吗?”苍老的女声从一旁传来。
离忧先是一愣,见是位银发如雪的婆婆,正低头守着一个以两张木凳拼成的摊子,上面整齐地放置红、黄、蓝、绿的各色纸伞,十多把,占了摊子大半。
她看了看摊子,又抬头望向尚算清朗的天,一时明了:立春刚过,春日的第一场雨还未来到,婆婆的生意怕是有些惨淡。
“公子,买把伞吧。”婆婆向她递出几把伞。“立春过了,今日雨水,明日开始就乍寒乍暖了,雨水下个没完,买把伞好避避雨嘛!”
她微微点头,可有可无地,莹白的手探近一把青竹颜色的纸伞,忽地顿了下,伸至半途的手换了方向,取起另一把浅蓝近白的伞,笑问:“婆婆,这把怎么卖?”
“二十文钱。公子还要别的吗?兴许家人也用得着?”
离忧摇摇头,她的朋友非仙即魔,寻常雨点落不到他们身上。她从杏色钱袋中摸出一串铜钱,递交过去。“婆婆,给!”
婆婆双手接过,合上手掌在耳边摇了一阵,似乎很满意铜钱碰撞的切切声,又絮叨了两句:“公子,出门在外记得多带伞,有雨遮雨,没雨挡个日头也是好的。”
离忧忍不住笑意加深,躬身作了一揖:“多谢婆婆,晚辈会记得的。”
她又走了一段路,接近掌灯时分,路上行人渐少。
转至郊外,忽觉身后有人伸手向她肩头袭来,心下一惊,忙将肩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