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红与灰蓝交织的霞光下,是行人渐少的街道。
离忧回望那南风馆的大楼,想到被自己整得说不出话的彦佑,噗嗤一声笑了。
“萱萱,你笑什么?”
“我笑啊,有时候自己也不能免俗。压抑太久了,是该释放释放自己性情的。”该生气就生气,被打压就还手,肆意张扬直截了当,多好。方才,她对彦佑的捉弄,就做得顺心遂意、行云流水。
“释放性情?”锦觅很是不解,是指仰天大笑睡大觉?还是胡吃海喝一顿?可是这些萱萱一个都没占呀!
“这些你现在还不懂,”离忧转而黯然。锦觅什么都不知道,也从没想过探知些什么,她内心的沉郁孤愤也就无从说起,“以后也许你会明白的。”她望着远处黄色带红的云霞转为深蓝,也许不久就要埋没到漆黑的夜幕之中,这些她都知道的,她只是倦了,想归家静静地待上一待而已。
“啊?”正如长辈们总用“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了”来搪塞孩子的提问一样,锦觅不禁纳闷,以后真的会明白吗?明白以后呢?不过她才不会为这些复杂的事纠结太久,是以下一刻便转了话锋:“对了萱萱,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戏院?”
提起这个问题,离忧仍是一肚子火气,回头将锦觅白了一眼,沉了沉气才说:“刚回到家,就发现随乐倒在桌上、随缘被点了穴道,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问了他们才知是彦佑在作怪,不放心便到街上寻你们,一来二去便寻到戏院了。”
她一路寻至,竟发现自家涉世未深的青葱苗子,竟然被教着去赌钱、逛花楼,甚至去南风馆,还差点被粉衣小倌占便宜……顿觉像被坏坯子拐了娇贵女儿的老父亲,气不打一处来。
锦觅本来想说再等等扑哧君的,觑着气炸炸的萱萱,一阵心虚,她委实不知戏院是盛产风月的地方,扑哧君也没跟她说明白,这下人恐怕不能等了。葡萄般的黑圆眸子滴溜溜一转,她决定还是“怂”点为妙,忙扯出一抹笑:“我们先回去吧!扑哧君……反正他也认得路。”说罢,她就自己先在前面蹦跶了。
离忧听着锦觅的怂话,只无奈地将头一摇,又见她快步朝前走去,愣了愣,轻哂。“锦觅,方向错了,这边走。”
“啊?哦!”锦觅很快调转方向,又走在前面了。
自她们走后,一道浅蓝色身影从戏院偏僻的一侧墙角慢慢走出,朝前面一青一紫两道背影望去,眸光澄澈而柔和,沉着些许释然,些许忧伤。
方才不现身,是怕在戏院门前遇见,会让她们尴尬,却又想远远地看着她、听着她说话,即使只是这样,他也会感到幸福。
踽踽独行数千年,他知道许多事是自己怎样也求不来的,也早已冷了心、淡了性,成为众人眼中超然物外的上仙。唯独她,让他感受到久违温暖的她,他怎么也学不会放下,总想着,远远看着、听着都是好的。这就是所谓的牵绊吗?
不,远远不够。一路走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锦觅是如何挥霍她的耐心,如何无视她的疲倦与忧愁,看着她一步步从开朗变得沉郁,连笑容都失去了昔日活力的,他看在眼里,只觉得心疼。
当他见她从戏院走出、听她说“释放性情”那一刻,他心底是涩然的,不是不信她,而是惊惧于自身连不信的资格都没有——她从未应允过他什么。
如果她能爱他,哪怕只有一点点,只要她说一声“是”,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换得一个陪伴她、呵护她的位置,哪怕就此削神籍、贬下界。可是,她不愿……
“哟,今日刮的什么风,竟能在这大街上得见夜神殿下。”彦佑付了酒钱,估摸着和锦觅隔一段路了,才走下楼来,没想到却在戏院附近见到了润玉。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是锦觅她们回家的道上,人影早不见了,霎时会意过来:“大殿也见着锦觅和离忧她们了?”
润玉收回视线,负手走近,沉眉凝视着对方:“彦佑,你做惯了风流公子。今日,连润玉的朋友都带到这戏院来了,你让本神情何以堪呢?”
彦佑不耐烦地“唉”叹了声,今日出门本该翻翻黄历的,不然怎么会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润玉正欲问责,忽见一道耀眼的火红流光划过天际,为本要转入寂静的夜幕增加了一片跃动的亮红。亮红旁,还有一道紫黑色的魔气。
“旭凤、鎏英?”
“不好,那是锦觅离忧的所在。火神又要寻她们麻烦了?”
“不是麻烦,旭凤是去还锦觅灵力的。”话虽如此,润玉望着天上那道灼灼红光与黑沉紫气,到底有些忧心。旭凤此行虽说是还灵力,可他对离忧似乎有很深的误解,两人相遇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误会。至于鎏英……她曾说过想要与离忧切磋,此来也许是……这般想着,他环顾一下四周,寻了个偏僻的角落,便化作浅蓝色流光离去。
“啧啧,不知是小葡萄面子大呢,还是小萱草面子大,竟引得天界两位上神聚首。不行,我也得跟上去看看,说不定还能赶上一场好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