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忧的记忆里,她在漫漫长路中孤独而坚韧地走了很久。
姐姐仙逝以后,她带着劫后的伤痛,开始一日日地看书、修炼。从前懈怠,是因为有回去的念头,以及姐姐的守护。既然终要离开的,那此间又算得什么呢?然世事往往不随人愿,年深日久,愈觉希望的缥缈,恐惧愈深。
姐姐看穿了她,却只是说:“不要紧。末了,会捡起来的。”又继续给她梳着辫子,几绺发丝掠耳而过,恁般舒服。
真不知姐姐对她哪来的乐观,她“哈哈”笑起,许是报应,笑的幅度过大,发丝经不住牵扯,断了,痛得她咿呀咿呀地叫起,唬得姐姐训了一顿,才乖乖坐好。
这样的日子,明朗、清澈,如同山间泉水,叮叮咚咚跑出老远。突然有一日,断流了,她没了姐姐,也没了从前的愿望。裹着伤痛,在一隅日夜不停地修炼起来——她不能失了姐姐对她的信心!
十年,从山精地灵转为玄仙,说是仙,不过“故弄玄虚”,会些微末术法,仍是精灵之身。百年,悟得小成之法,脱离草胎木质,成为地仙。又数千年用功不已,一跃而为上仙,可腾云驾雾直上青天,出神变化无方。也是那时她发现,在还是地仙时需练咒半日方出的水镜,如今可不费吹灰之力进出,且不必惊动任何人。只是滞于上仙境,无法晋升上神,踏入天仙行列。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强求。道法自然,也许像姐姐说的那般,“末了,会捡起来的”,又或者,她没有能力达到。无妨,姐姐未做要求,她也不执着于此,闲时栽花酿酒、品诗作画,有时降妖伏魔、济世行道,也很好。
只是,这漫漫长路,也充斥着许多孤独与隐忍、委屈与无奈、彷徨与无助,无可诉说,也就咽了下去,化作心上的几片乌云,有挥之不去的,有云销雨霁的,有雁过留痕的。
她累了,倦了,想睡过去。可是,疼痛侵扰了她的梦。左肩像是撕裂开似的,疼。右手去够,够不起。手像是被木棒夹住,捆了个五花大绑,难以动弹,伴随着每一次挣扎,细细密密的剧痛侵袭而来。
右手,似乎比左肩更由不得她。
想起来了,手骨不比肩骨硬朗,遭了一击,折了,还被她强牵起奏笛子。所以事后,它在跟她抗议呢!
“离忧,忍一忍,”温和的嗓音幽幽荡开,泛着浓浓的担忧,“你内伤未愈,腕间骨折端已刺透皮肉,若再妄动,恐难复合。我已帮你将骨接好,只是骨折处内出血,引起肿痛,你且忍耐一下。”
他轻轻地握着她的腕,将沁凉气息渡入她筋骨,缓解细密的疼痛。
剧痛一缓,两颗泪珠子从眼角渗出,滑入鬓发。
“可是很疼?”清和的嗓音再起,他逸出轻微的叹息,“没事,我用灵力帮你镇痛。”冰凉气息包裹手腕,似要将肿痛按揉下去。
她费力地睁开了眼,果然看到了一双清亮如星辉的眸子,柔柔地,映照着她。
“谢谢……”她喉间干涩,只能发出这般呓语。
下一瞬,他袖子往她脸上拂过,光华闪动,睡意潮涌,“睡梦之中,也许能减少些痛楚。”
滴滴答答,答答滴滴,是在下雨吗?
离忧醒来时,已是天明。环视四周,乃是个清爽宽敞的住处,墙上悬挂一幅墨竹图,而她右边,正是左手支着桌几、扶额而眠的润玉。
墨眉挺鼻,玉面舒朗,美如画中仙。
只那么一瞥,便听得心音鼓震,再难移开眼。
她侧过头,以便能更近地端看他:美的事物,天然带有一股夺人眼目的魅力,眼前人便是如此。他可知晓?不,他不知,上次还说“自小丑陋,面目可憎”来着。寻个时日,真该将他的俊容画上一画。或者爽脆些,送他面镜子照照。
被人盯梢的警觉升起,润玉醒转过来,甫睁眼,就看到离忧正目光灼灼、兴味盎然地看着他,被发现也不避就,仍是眼目湛湛地看着他。
“咳咳!”他以手掩唇,别开脸去。
“哈哈!”离忧大笑起来,身子不住地颤动,连带牵扯到肩上的伤,“哎哟。”
润玉坐近床沿,关切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你怎么了,哪里疼,我给你渡——”却见离忧摇了摇头。
“我没事,一时得意忘形而已。”离忧将臂膀探出被子,舒展舒展筋骨,“润玉殿下,我跟你说,你不厚脸皮,厚脸皮的就是别人了,下次可得悠着点。”噗嗤一声,她竟不管不顾地笑了起来。
润玉见她笑得开怀,眉眼随之飞扬,又一边担心着她的伤势,只得将她看紧了。
“咳咳,”离忧清了清嗓子,犹然带着笑意,“润玉殿下,能否将我扶起,我笑岔气了。”
润玉无奈一笑,依言将她上身扶起,并在她与床靠之间垫了软枕,见她双手露于被子外,轻声道:“可要盖上?”
“我想透透气,”离忧笑着摇摇头,见窗外天光微亮、空气中透着潮润,檐下屋顶传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