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紫衣女子挟着一人,自花界上空斜掠而下。
大片的林木折腰倒地,枝叶和外皮都被烧过,有烧成黑炭的,有化作草木灰的,还有些地方空空如也,仿佛平地冒出了白亮的癞疮疤。
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她缩鼻轻嗅,细眉拧皱,“业火乃破灵之术,分为八阶,分别为萤火、烛火、薪火、酝酿之火、涅槃之火、红莲业火、滚油之火、琉璃净火,依这林间破损程度,恐怕已经到了第四阶,不过——”潮润润的水汽亦充溢林间,有人以精纯温润的水系术法救了场。
“不知是谁,有如此大的魄力和能耐......”正细想,一女子率众婢数人而来。女子发髻高挽,面容凛肃,抑制不住的咳嗽,泄露了负伤的事,“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花界!”
紫衣女子静观一阵,正欲启唇,就听得有人叫嚷“长姐,她左手押着的不是杜鹃?杜鹃乃你座下第一大侍女,这人怕是来挑衅寻事的!我来会会她!”
下一瞬,即见方脸女子扣腕旋作花手,冲拳于她,桃红色的术力即如游丝盘旋般向她袭来,她嗤笑一声,右袖自下而上划了个弧,风生袖底,轻易挡了回去。
见对方步履倾跌,困窘无计,她娇娇一笑,道:“你都出手了,我不能不挡啊!还有,这位姐姐,你长姐的问题我尚未回答,你便插话进来,阻我不说,对你长姐可有心存敬意?还是说......”她氤氲的迷眸不可置信地眨了眨,似发现什么惊天秘密似的,“这就是堂堂六界之一——花界的教养?”
一两句,将方脸女子说得气结,忙向高髻女子澄清,“长姐,我......我只是一时心急,绝无半分不敬。”
被换做“长姐”的女子扬起手,安抚道:“海棠,你不必解释,你性子如何我是知道的。你且不要插话,先听她怎么说。”
“是!”海棠唯唯敬听,犹不忘对紫衣女子怒目一瞪。
紫衣女子不以为意,拽住杜鹃臂膀的五指松开,腾出双手像模像样地行了个礼,“在下萧艾,乃云游四海的一介散仙,也是离忧仙子的朋友,见过长芳主。”见对方颔首致意,她道明来意,“深夜前来,并无恶意,乃因受人受托,将挑拨花界与鸟族关系的细作献上。”扬手轻推,杜鹃便落到了众人面前。
“细作?”众人愕然,花界这片安宁的仙境,怎么可能?而且是杜鹃——长芳主的贴身婢女?相较之下,她们更不愿相信这个突然来访的客人,于是有人动手破解杜鹃的咒术,只是不知是点穴手法不对还是术法不精,全无效果。
“莫急,”萧艾睨了众人一眼,眼波流转,似早有打算,“诸位耐心听我讲完细作一事,我自会以独门手法解了咒术,不知长芳主意下如何?”
长芳主的脸色不好看,却只能道:“萧艾姑娘请说。”
萧艾敛了笑意,正色道:“此前,穗禾公主曾到花界求药,前脚刚走,后脚黑衣人便前来袭击芳主,现场还留下了穗羽扇的尾羽,于是嫌疑就落到了穗禾公主身上。花界也因此断了鸟族的粮,此事是也不是?”
“确有此事,但这与杜鹃有何干系?”
“干系可大了,正是这杜鹃与外人里应外合,企图挑起鸟族与花界的矛盾,做的栽赃嫁祸。”
海棠忍不住发话:“一面之词,我们凭什么相信于你?”
“此事自然是有待查证的,不如我们先来听杜鹃仙子解释一下,为何要逼迫锦觅种彼岸花?又为何能驾驭黑羽扇?”兰指一弹,杜鹃的咒术即刻解去,一把黑羽金扇骨的折扇亦飞悬至长芳主面前。
“长芳主明鉴,”杜鹃双膝跪地,语声殷切,“杜鹃不知道什么彼岸花和黑羽扇,是她与那离忧仙子联手,挟持了锦觅,又想嫁祸于我。杜鹃向来侍候在您身侧,为人怎样,您是知道的。”
“又是离忧,她将人带出花界不说,如今又阻止我们找人,处处与花界作对,不知是何居心!”
“海棠姐,杜鹃说的也未必是真的,莫要轻易下结论。”梳三七分头的温婉女子好言相劝。
长芳主接过羽扇,一会儿看看身前的杜鹃和姊妹众人,一会儿望望远处的萧艾,眉黛成峦,竟不知如何决断,良久,才问了一句:“萧艾姑娘将锦觅带到了何处?”
萧艾顿时语塞,长芳主这是信了杜鹃的谗言?忽想起数日前阿忧来魔界找到她,说日后不回花界了。问是何事,只说该报的恩报完了,应当离去。她自是不信,遣人查探一番,才隐约拼凑出花界拿自家好友当替罪羊的事,如今,又这般不分青红皂白,一股脑儿是进水了吗?
思及此,她螓首一侧,“啧啧”叹了两声:“还真是颠倒黑白、倒打一耙,花界竟也这般轻易说动!挟持锦觅的不是我们,是杜鹃,她要锦觅种出引渡魂灵的彼岸花,幸得离忧仙子出手相救。后遇追兵,她传讯于我,让我前去带走锦觅。但当我赶至时,锦觅已经不见踪影,几番寻找无果,唯有派遣手下继续追寻,我则提了杜鹃,来此花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