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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1 / 2)

一座石拱桥横跨波光粼粼的河面,河两岸修竹丛生,假山石子错落,再加上桥那端一株垂下万条细枝的紫色玉树,景致幽深又奇丽。

此处,是落星潭,虽坐落于天界,却又远离喧嚣。殿下就倚坐在紫玉树下的石头,兀自凝愁。

从她第一次见他到现在,很多年了,时常见他来此,或以手支额倚石小憩,或伫立树下低眉沉思,或在树下的石桌独自酌饮,此处于他,是舒心惬意的好去处。

手中的白玉壶,盛了爹爹让她呈送的酒,他看到后也许会开心。而且,她今日妆容不同往日,希望他能看见。

他见了她,却是微微皱眉,起身玉立,径直道:“怎做如此打扮?”

他指的约摸是她身上的落霞锦,这是她去姻缘府送寿辰请帖时,月下仙人与缘机仙子所送。月下仙人认为她打扮太素,殿下清寒寡淡的调调埋没了她,便商量给她置换行头。也对,爹爹的寿辰,该打扮得喜庆一些。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毕竟青春好年华,淡妆浓抹总相宜。”缘机仙子将她带到铜镜前,由衷赞美。

红衣惊艳,更衬得她肤色胜雪,容颜娇俏。寿辰之中,也不乏仙家夸赞她——太巳仙人的掌珠鲜润水灵、人比花娇,她也希望殿下看到她这一面。

“今日爹爹寿宴,刚从太巳府回来,跟殿下告过假的。”她笑容绽开,露出齐整洁牙。

殿下瞥她一眼,移开目光,面容沉肃:“快回去休息吧,还有,明日不要穿得这样,扎眼。”

她有些蒙,低头看自己的艳艳红衣,忐忑道:“殿下是觉得,邝露这身落霞锦,不好看吗?”

润玉余光瞥到她的红衣,想起了多年前水榭亭舍之下,那道清雅娴婉的身影,也曾问道“润玉唯独挑出了红色,可是不喜欢?”

她解他心中意,悯他旧时伤,也许诺他烹茶煮酒,夏赏清荷,却始终都没有来。再相见,她已与旁人依依惜别,于他却是疏淡有礼。

他矜倨地抬起头,眼尾微翕动,神色丝毫不让,“我不喜欢红色。”

邝露慌忙施术,只一瞬,红装倒换成青衫,她将手中玉壶递向他,勉强撑出笑容:“这是爹爹亲自酿的红——”她想起他说不喜欢红色,顿了顿,“红曲甘露,让我带给殿下的。”

“心领了,只是我不胜酒力,你自己留着喝吧!”他干脆回绝。

邝露按下委屈,解释道:“这酒,并非只是纯粹的酒,而是有另一层含义,此酒又名玉壶丹心。”

润玉凝眼瞧向那红曲甘露,又看向一脸恳切的邝露,沉吟半晌,才接过酒壶,会意道:“冰心玉壶,赤子丹心,太巳仙人这番深意,润玉却之不恭。”

闻言,邝露缓口气,露出轻松的笑。乍闻河水锦鲤跃动,忙赞叹道:“哇,这里的锦鲤好漂亮,就像——”她欢喜地转看他,“就像天上的龙一样。”

不想,殿下像是被踩了尾巴似的,话里有气:“鱼便是鱼,龙便是龙,怎会相像!”

“一样有鳞有尾啊,”她理直气壮,“而且都说鲤跃龙门,兴许龙就是锦鲤变的呢?”

“道听途说,你何时见过真龙?”

“见过,”邝露目光灼灼地凝看他,“朝夕相见!”

润玉微微一怔,数千年来,他仅有一次在潭中露了真身。那次,旭凤涅槃失败,母神污蔑他意图谋害旭凤,父帝也不由分说遣人将他拿下,恰如今日,父帝审慎地试探他兵权之事。

他知道,自己的父亲习惯大权在握,而今旭凤不在,他又掌握五方天将府,是最有可能威胁他君主地位的人,因此,父帝十分提防着他——纵使他从无加害之意、不臣之心。

天家的尔虞我诈、利益权衡太多,为了保全自身,他不得不一次次提心吊胆地应对,连带的,他也与自己的君父日渐疏离。他无力而又痛恨,却也清楚,这样的事不可避免,无休无止。

“我只是没有见过他的真身罢了,可是我认识的那条龙,是一位真正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温润如玉。”她静望着他,带着崇拜和仰慕。

他一怔,这般直白无伪的眼神,他也曾在那清雅女子那见过,不同于邝露的炽热,她更多的是清澈坦然,流转自如。

“濯濯春日柳,冉冉云间月,今日细观友人,方知古人诚不欺我也!”仰头大笑,打趣着他。

“润玉殿下,你不厚脸皮,厚脸皮的就是别人了,下次可得悠着点。”眉眼飞扬,取笑着他。

不卑微,也不高抬,在她眼中,他只是她平等相交的挚友。可也正是这样的她,将水神之女公之于众,将他送到了风口浪尖,她与眼前的邝露,终究是不同的。

“我看你今日醉得不清,且恕你这般没上没下。”

邝露仰视那薄面含怒的美少年,咧开笑容。

“你笑什么?”他皱眉。

邝露宽心笑道:“殿下终于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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