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丰收的身体过于僵硬,寿衣没办法穿上,她这才哭了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点白蜡烛,将点燃的蜡烛摆满了棺材四周,口中喃喃道:“丰收,看到烛火了吗?现在路上不黑了吧。”
*
姜宝找到一个玻璃瓶,在瓶子里灌了肥皂水,用麦秆沾着肥皂水,给田苗苗吹泡泡,逗她玩。
透明的泡泡在阳光下泛着彩色的光芒,风一吹过来,泡泡满院子飞舞,田苗苗欢快地跟在后面追,追到后小手一拍,泡泡便在她的掌心消失了。
她跑累了,窝到姜宝怀里休息。
小孩子运动完后容易产生困意,田苗苗在姜宝怀里窝了一会儿想睡觉了。但她仍然要坚持看姜宝吹泡泡,她觉得泡泡从麦秆里飞出来的场景很漂亮。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大概就是觉得,那些泡泡像她的梦一样轻盈唯美。
她盯着看了半晌,忽然说:“姐姐,我昨天梦到爸爸了?”
姜宝正举着麦秆的手一顿,安静地听她说下去。
“爸爸说他要去一个地方,路很黑,他看不清方向,一直在原地打转,路上还有人欺负他。你说,我要怎么才能帮到他呢?”
姜宝听到这里已经全明白了。
“你把这个梦告诉你妈妈了,对不对?”
“嗯。”
“那苗苗不用担心了,你妈妈肯定会帮助你爸爸的。”
“真的吗?”
“真的,你爸爸会有一盏长明灯,也会有打跑坏人的武器,他会顺利抵达他要去的地方。”
“他要去什么地方呢?去那里做什么呢?”
“那是一个很梦幻的地方,里面有这世界上最漂亮的事物。他要去那里做一颗花的种子,来年开出漂亮的花。”
田苗苗竭尽所能地想象姜宝描述的那个世界会有多漂亮,过了许久,她小声问:“爸爸变成花的种子之前,我能再见一见他吗?”
姜宝知道,赵彩琴将田苗苗送过来,应该是不想她参加葬礼这个过程。
因为阴冷压抑的灵堂并不是适合小孩子进入,加上这个时候的田丰收因为筋肉僵硬、血液凝固,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若是田苗苗见到了,可能会受到惊吓,严重点,会做噩梦、生病。
田苗苗看出姜宝的犹豫,手搂着她的脖子摇晃道:“姐姐,你就带我看一眼,好不好嘛?”
姜宝思虑再三,说:“那就远远地看一眼。”
“好!”
“拉钩。”
姜宝伸出小拇指,田苗苗愉快地跟她拉钩做了保证。
凌晨四点,火葬场的车子来了,一起来的还有一支鼓乐队。
说鼓乐队有点夸张了,总共只有三个人。一个人吹唢呐;一个人打鼓;另一个负责调节气氛——干哭。
车厢装不下棺材,只能用担架将尸体搬上车厢。
大概到了中午,赵彩琴抱着一个骨灰盒回来了。
这一天是端午节,家家户户包上糯米粽子过节。尽管大家已经有意避开赵彩琴,但她走在村子里,一路上都能闻到粽叶和糯米的香味。
回到家后,她将骨灰盒放到棺材里。
她一会儿看看骨灰盒,一会儿又看着遗照发呆。别人家欢声笑语地过节,她的家冷冷清清。
想到过节,赵彩琴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她去厨房拿来火柴,坐在棺材前给田丰收烧纸钱。
她自言自语道:“今天过节,我先给你烧点,你在那边买几个粽子吃吃,别苦巴巴地打工了。这活着的时候天天给人打工,死了还要打工,太憋屈了。
“你放心吧,以后我会经常给你烧钱的,会给你烧很多很多钱,让你在那边当大老板。不,不仅当老板,咱们弄个官儿当当。”
“这个世界不能捐钱买官,不知道你那里可不可以。可以的话,你就托梦告诉我,那里最大的官需要多少钱,我连夜烧给你。”
赵彩琴最后将自己给说笑了,笑完了又开始哭。她抬头看着那张遗照,遗照上的人相貌淳朴干净,一双眼睛大而深邃,咧着嘴,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赵彩琴轻声责备他:“好没良心,就这么走了,咱们要多少年才能再见面啊。”
当天夜里零点,赵彩琴将剩下的纸钱跟纸马在院子里烧完了。
第二天,也就是田丰收头七这天上午,赵彩琴找来村子里的十位男性,请他们帮忙抬棺下葬。抬棺实际需要八个人,有两个人是替换的。
江成在这十个人之中。
江成出门半个小时后,姜宝带着田苗苗跟过去了。
他们隔了一段距离,田苗苗只能模糊看到前面有几个人抬着棺材往山上走。
她知道那是爸爸睡觉的“长木盒子”,她不知道的是,她爸爸的身体已经变成了小小的骨灰盒。
“他们要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