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谁?”
萧懿龄半梦半醒间听见这个消息,第一反应是自己做梦了。
豫王之乱已定,一干人等都被关在昭狱,风波皆已平息。
太子年轻力壮,素无旧疾,他好好地待在他的东宫,身边有太子妃,有内侍,有侍卫,怎么会突然薨了?
“是太子殿下。他昨夜去了一趟昭狱,被豫王用发簪刺穿了喉咙,当场毙命。”舒意芳说着,露出惊魂未定的后怕神情。
“发簪?昭狱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萧懿龄紧紧皱起眉头,惊诧地问道。
犯人被收入昭狱时,都会经过搜身,取走所有尖锐物品。这是为了防止犯人之间发生冲突,伤及他人,也是防止犯人因逃避招供、刑罚等各种原因而自戕。
豫王虽然被除去了所有朝中职务与爵位,可血缘关系无法断绝,他依旧是皇帝的儿子,是身份尊贵的大皇子。
但正是因为身份尊贵,这些程序便更是避免不了。毕竟像大理寺卿程居道那种老狐狸,是断断不想让这些身份敏感特殊的人物,在自己的地界上发生什么意外的。
只不过程居道没想到,自己千般万般的小心谨慎,最后还是让两位殿下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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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
今日本该是豫王之乱后的第一次大朝,却因太子薨逝一事,临时取消。
殿中书房,君臣二人一坐一站,原应是一片轻松祥和的氛围,此时却静得落针可闻。
“程居道。”
“臣在。”
大理寺卿程居道应声向前一步,垂眼盯着地面,心中忐忑不定。
皇帝坐在龙椅上,一手烦躁地抵住眉心,他闭着眼,问道:“那个逆子,怎么样了?”
程居道:“启禀圣上,大皇子自入昭狱后,便一言不发,只提出要面见太子,见了太子他才会将勾结庆王一事和盘托出。太子听说后,便亲临昭狱,与大皇子见面,并将臣等都遣了出去。后来就发生了大皇子刺杀太子之事。”
“大皇子用的,乃是提前藏在发髻中的短簪。入狱之时,大皇子用身上带的二十两黄金买通了小吏,因此没有检查发髻中是否有夹带。”
“太子殿下薨逝之后,大皇子便用同样的手法,自裁谢罪了。但是臣等在大皇子的衣角内侧发现了这个。”
程居道说着,从袖中掏出一片被裁下的白色衣袍。
薛怀贞连忙上前接过,呈给皇帝。
那是一片白色囚服的下摆,囚服外侧沾了些牢房中脏污的痕迹,血字便被写在衣服内侧。
皇帝首先注意到的,是那红色的字迹。
牢房中没有笔墨,萧承祥就咬破手指,以血书写。
这样的血书,皇帝以前也曾见过一次,那是一位曾经的科举榜眼,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还写得一手好字,皇帝曾对他寄予厚望,并委以重任。可是没想到,此人入仕之后,便迅速腐化,短短十年时间,便将贪赃枉法之事做尽,还趁着天灾国难,大肆敛财。最终被捕入狱后,以一封血书陈情,求皇帝不要罪及其父母。
此人便是前任户部尚书朱楷。
今日的这封血书,是皇帝第二次见到血书。
他看到萧承祥的这封血书,却猛然发觉,萧承祥的字,竟胜过当年的榜眼朱楷。
皇帝反复读着那片衣袍上的字。
短短的两行,他竟看了许久。
上面写着:“纵祥不争,父亦不欲传三弟。祥替父除之,惟愿父明。”
皇帝看着这封萧承祥绝笔,第一个想到的是疑惑和震惊,随后更加生气。
“逆子!逆子!他还敢!”
皇帝大怒着,将案上的一个白玉龙纹镇纸狠狠地摔下了桌子,手中却还紧攥着那片衣袍。
程居道站在对面,微微俯身垂首而立,眼睛盯着脚边的碎玉屑,想着那血书的内容,心中不住唏嘘。
“惟愿父明”,明白什么?
他觉得自己看透了帝王的心思,认为自己和太子,都不是皇帝心目中的皇位继承人,所以他在死前,还杀了太子,自以为是替皇帝扫清障碍。
他想让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大皇子才是明白他心意的知心人。
这算什么?以死明志吗?
皇帝气得两眼通红,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良久,他重新抬起头,唤来当值的门下省官员,下了另一道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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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刚刚亲自送走阿姊临川公主的萧懿龄,又参加了一场葬礼。
大殿之内,梵唱阵阵不绝如缕,萧懿龄身着素衣,跪在蒲团上。
她微微垂眼,盯着膝盖边蒲团上的祥云绣纹,耳畔是太子妃幽幽的哭声,还有大殿外远远传来的,道士做法的铜铃声。
大殿最前面,是哭得伤心的谢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