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花朝节。
咸京每年花朝节当天,都会在城中的广福寺举办庙会。
女子无论贫富老少,都会在这日簪花、拜花神,求花神降福,风调雨顺。传闻花神掌人间生育,所以已婚妇人还要求花神保佑子嗣丰茂。
文人雅士则喜欢在这日举办各种游春会、赏花会,曲水流觞,吟诗作赋。
不仅如此,东市西市,各大酒楼商铺,乃至平康坊的花楼,都会在日落后举办大大小小形式各异的灯会,城内还有花车巡游。
此日,咸京城内还会暂时取消宵禁。这是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可以在外游玩到深夜,甚至通宵的日子。
男女老少都会出门游玩,街上游人如织,摩肩接踵,好不热闹。
萧懿龄的马车行至安顺门附近便走不动了,只能下车步行到广福寺。
与萧承祐等人相约的地点,正是广福寺旁不远处的鹤望楼。
这是一座三层高的酒楼,伫立在贯穿咸京城而过的永济渠边,呈延颈远眺之姿,故名“鹤望”。
广福寺虽规模不大,僧人不多,但因身处闹市,来往便利,香火也算旺盛,且这一处佛门清净之地,也有些闹中取静的意思。
鹤望楼所在的位置虽不如东西市繁华,但也算是热闹。
此处离太学不远,周围也多是书画铺子和风雅茶楼。鹤望楼中,装饰文雅别有意趣,故而颇受世家子弟和文人才子喜爱。
萧懿龄是头一次在宫外过节,看什么都新奇。
望着鹤望楼的楼顶尖尖一路走过来,边走边瞧,大路两侧摆摊的、杂耍的,热闹非凡。
萧懿龄担心让人久等,便没有驻足停留。
走到楼前,果然看到萧承祐身边的贴身太监守在门口。而他面前站着的,赫然是在宫宴上与懿龄有过一面之缘的顾玄,顾定安。
他披着一件黑色斗篷,乌发高束成一个马尾,腰间的蹀躞带上只挂着一把刀和一枚玉佩。
相比宫宴那日,冷峻不减,却又多了几分随性。
只见他一个抬眼之间,便隔着鼎沸人群,直直望进了萧懿龄眼中。
她像是被他的乌黑瞳仁摄住了魂魄,脚步停在原地,周围的声音都进不了她的耳朵,心里好像也忽地空了一下。
顾定安向懿龄走了两步过来迎她。
萧懿龄就立在原地看着他走向她,却见他眉间倏然皱起,向她伸出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路边。
这是她第一次离一个男人这么近。
顾定安的力气很大,他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臂虚虚揽着萧懿龄,隔开兴奋的人群。斗篷内,一股冷香扑面而来,拢住她整个人。
萧懿龄被顾定安扶着在街边站定,这才回头看去,原来是在城内巡游的巨型花车,周围还跟着簇拥的人群,险些撞到她。
而刚刚还跟在旁边的文杏,不知何时已经被人群冲散,只有韩彬护在她身边,防止人群冲撞到她。
萧懿龄在顾定安身边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觉得心跳如擂鼓。
二月的傍晚还有些冷,自己体内却有一股子热气升腾,直冲天灵盖。
顾定安拱手:“殿下,方才情急失礼,您没事吧?”
萧懿龄忙道:“多谢将军,我没事。”
又回头吩咐韩彬,“韩彬,快去把文杏找回来,她没出过宫,别走丢了。”
韩彬抱拳答是,便转身又投入人群。
萧懿龄则与顾定安一同进入楼中。
“顾将军又帮了我一回。不过说来也巧,顾将军怎会在此处?”
萧承祐的贴身侍从高良引二人上楼。顾定安见有楼梯,便伸出手臂给她。
萧懿龄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顾定安仍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的样子,既不开口解释什么,也没有收回手臂。
她将左手轻搭在顾定安手腕上,右手提着裙摆上楼。
这才听他答道:“不巧,臣也是应端王殿下邀约而来。”
萧懿龄心中微惊。
他说“也”。
京中知道她与三哥交好的人并不多。
因朝中对结党之事颇为忌讳,多年来萧承祐身边的亲近之人,明面上只有谢明澈,这还是因为谢明澈是他曾经的伴读,现在的妻弟。
而萧承祐每次在宫中与萧懿龄见面,都是避过众人,约在偏僻无人的文晖阁。
今日相聚,也是借了花朝节的名头。
外面少有人知,这鹤望楼乃是谢家产业,而节庆时街上人山人海,最易浑水摸鱼,是以地点、时间,都是为了掩人耳目做出的选择。
但现在,面前这个人第二次见面,便一语点出她与三哥的关系。
他到底是胸有城府,自己推断出的,还是三哥告诉他的?若是,三哥又为什么会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