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玹付了钱,缱绻着温柔的神情大致扫了一眼整个摊位,确定没什么要买的东西后,那妇人又道:“公子,再买个梳子吧,梳子代表相思,若是多日不见还可借物思人。”
重玹婉拒道,“不必了,我……”一偏头,身旁哪还有羡宁的身影,周遭尽是些陌生的面孔。重玹大惊失色,神情一下阴冷起来,那妇人一下子吞回了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一言不发。
重玹身材颀长,在这一众百姓极为出挑,可重玹一眼望去却是看不到羡宁的踪迹。可恨在凡间也不能用法术,周遭又摩肩接踵,重玹只得焦急的四处张望。
忽的远处一个女子的脸隐在花灯之后探出,正朝着重玹这个方向。
那是一个棱角灯,四周用三根细细红漆木固定,灯内燃着簇簇跳跃的火焰。那女子缓缓将棱角灯转动,三面尽是画的些各样的景色,有湖与鱼,林与竹,雪与梅,都被金光的火焰映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那女子缓缓将脑袋探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重玹这才舒了口气,正巧那棱角灯也转到了另一面,这一面跟其他三年大不相同,可因为太过于细密,重玹并不能看清,急忙跑了两步,挤开人群来到了羡宁面前。
重玹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放狠话道:“下次再乱跑,打断腿。”
可这话柔声细语,听不出半分斥责,更像是委屈。
“你看。”
重玹略带委屈埋怨的目光随着羡宁的声音滑向花灯。
那委屈的小表情似乎像是羡宁丢弃了他,哪里还有半分魔尊威风凛凛的模样。
只见那第四面花灯上洋洋洒洒的画了许多各式各样的孔明灯,飘向空中。湖边一名男子正双手握拳的向天祈愿。那侧脸轮廓简直和重玹别无二致,重玹似也发觉,讶异的瞳光左右闪着。
羡宁一脸邀功的笑道:“怎么样,画的不错吧。”
“你……画的?”
重玹不可思议的问道,眉目间尽是惊喜。
羡宁得意忘形,“那当然,以我的画术……”
“姑娘,您还没给钱呢。”
羡宁:“……”脑袋上似乎有几只乌鸦飞过。
重玹破声一笑,竭力忍着他的嘲笑。羡宁咬牙切齿的回头,“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
羡宁觉得脸都丢尽了,赶紧递给他碎银拉着重玹溜之大吉。
“多谢姑娘,祝二位玩得开心。”
遥遥的跑了几步还能听见那摊主未说完的话,羡宁咬咬牙,她今天是开心不了了。
偏重玹还似故意般,偶尔传来几声笑声,羡宁气不过的拧他胳膊,又气又委屈的喝道:“还笑。”
重玹笑的腰都直不起来,勉强直起腰来,学着羡宁方才的模样得意的摩挲着下巴,“啧,我的画术。”
“还笑!还笑!!!”
羡宁气的使劲捶打重玹,重玹边躲边笑,打眼看到远处天际间的火光,求和道:“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该长耳朵。你看那边已经有孔明灯了,我们也去看看。”
羡宁抬眼,远处漆黑的空中有零星的孔明灯已经飞了上去,抬手把花灯扔给重玹,气鼓鼓的跃过嘲笑她的重玹。
重玹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哟,生气了?这么点个人生气不会气炸了吧。”
“重玹!!!”
“好好好。”重玹揉揉她的脑袋,羡宁奋力甩开,却又被他用力箍回来,“若是我许愿你留在我身边,会如愿吗。”
他敛去戏谑的神色,眼底藏着认真探究,在羡宁良久的沉默的下,他轻笑一声,“逗你的,哪有说出来的愿望,走了。”
重玹拉着羡宁来到河边,那河水周遭已经挤满了人,重玹先是在周边的摊边买了两个孔明灯,然后题字。
羡宁久久怔愣,没能回过神来,思索再三,她探头想去窥视重玹到底写了什么,可是真如他方才所说,想让她留在身边吗。
她打眼看去,只见重玹提笔行云流水,笔走龙蛇,一横一撇都刚劲又漂亮。写至一半,看到羡宁盯着他,抬手用杆尾轻轻敲了羡宁额头一下,“别偷看。”
羡宁“奥~”了一声,拉出极长的调子,转身背对着重玹。重玹见状笔头调转,复又落下。羡宁虽然背对着重玹,却仍是偷偷摸摸的偏头去偷看。
因方才重玹不让羡宁看他的,羡宁现下也不让重玹看,两人面对面将孔明灯放向漆黑的夜幕星河中。
羡宁阖眸双手握拳,虔诚的祈愿。
只要不摧天坼地,不重蹈覆辙,她也愿意留下,说到底,重玹也是她心底的一大遗憾。
她恨他,可无爱何生恨。前世她在得知种种温情都是重玹的计谋后她痛心彻骨,恨不能将重玹灰飞烟灭,即便到最后,她也舍不得他死,只想将他生擒,可没想到,他却报了必死的心,下地狱也要拉着她一起。
其实彼时已然是最好的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