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周诠拿着画板从后院进屋,画上是一大片荷叶,荷叶下站着一对侧身的男女。
突兀,许初一在心中评价。她向来不懂这些自诩为艺术家的人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理念。
向容先是夸了几句画,说画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又开玩笑:“阿铨,我院子温室里那么多花开着,你偏偏给我画枯萎了的荷叶。”
周诠牛头不对马嘴回了句:“没有荷叶,但是有白莲花。”
向容认为周诠不经世事,只会画画不会其他的,便也不在意这些意味不明的话,一笑了之。
许初一感受到他冒犯的目光,盯着那荷叶下的人,她想起昨晚最后站在玄关处与他争吵的画面。如果真如这样所猜测,那这人对自己的敌意未免太大。
周诠在许初一身边坐下喝粥,用两人才能听得清的音量,说:“这幅画是我专门送给你的。荷叶上有画的名字。”
许初一并不想了解这些,她去厨房添了一碗粥后,不动神色地挪了位置坐到方念时身边。
周诠向她投来不怀好意的笑容,许初一甚至动了念头,想告诉他找错了仇人,如今付艺最爱的人早已不是方时绪。
而向容很不满意方时绪还没起床这件事,便让念时再去催催。
“妈,大早上的,你让我哥多歇会吧,他忙了一周了。”方念时并不认为这是对客人的懈怠,反而不服气地想,两个人是当摆设,她一个人也是摆设,压根没多大区别。
向容本来是想着要方时绪陪许初一去买菜,转念想方念时的抱怨也没错,他近来看起来是精神不大充沛的样子。
周青园也说算了:“阿铨有空,让阿铨帮忙开车,跟初一一起去就好了。”
“我看行。”向容与她一拍即合。
没留给当事人拒绝的余地,许初一坐在驾驶座幽怨地想着,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去。她才插上车钥匙,周诠就开始叨叨个没完:“据我的观察,他看起来并不在意你。”
她想让他闭嘴,大冬天的,他管的可真够多。
“第一,你跟方家人看起来很熟但其实并不熟,但他此时正躺在被窝扔你一个人面对这些人的喋喋不休;第二,向姨疼惜她儿子累着了,但考虑到你昨晚在我房间的所作所为,以及你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吻痕,还有你此时强撑的双眼,以及你接下来要十分忙碌的行程,该说累的是你才对;第三,你说,他要是知道你跟我,开他的车,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一起出来,逛超市,会怎样?”
“不会怎样。”许初一把车窗都打开,冷风灌进来时,她威胁道:“但你再不闭嘴,我不保证不会怎样。”
周诠戴上羽绒服的帽子,微笑着说:“哦,我还有第四点要说,给你的建议,今天你最好一整天都呆在厨房不要出来。”
许初一敷衍地点头:“谢谢你的建议,请问能闭嘴了吗?”
“下周记得来看我的画展,好的,我说完了。”
许初一跟这人的确无话可说。周诠说的话难听、冒犯、令人不快,她时刻告诫自己务必不用放在心上落入陷阱,过了今天她就与这人再也不用打照面。
时间准确到上午10点05分48秒前,许初一都对周诠讲的那些废话都鄙夷不屑。她盯着桌上的手机屏幕,向容那堆朋友一个个都是慈眉面善,可话中又像句句都带着隐形的炮口,毫不留情对准了她。
事情要追溯到九点,她本在厨房好好地备菜,中途念时喊她出去一趟。一堆富贵华荣的女人们给貌不惊人的她留了个最重要的位置,许初一心惊胆战地落座。先前的寒暄还算正常,后面向容起身去大门口接人,客厅的人,除了周青园,许初一谁也不认识。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初一,你有什么兴趣爱好呢?听说你弟弟钢琴弹得很不错,你也学的钢琴吗?”那群人的话匣子便彻底打开,查户口般的询问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许初一不知道她们是对所有人都如此,还是只对名不经传的自己如此。从上过什么兴趣班到什么获奖荣耀,从小学学校到如今的工作,从衣服包包到她根本没听过的奢饰品……她们第一句总问许初一要答案,许初一清晰看到她们听到自己乏善可陈的回答后面露难色,眼里伪善的同情。他们第二句就是开始迫不及待展示自己的阅历,炫耀他们与之年龄相仿的优秀儿女、他们的人生和幸福家庭。许初一先前还如实回答几句,后面才意识到自己已然成了他们的工具人,便只全程局促地笑着。
可怜,她替自己想到这两个字时,周诠正拿着画板从后院进来,他朝她露出得意的笑。
“厨房里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周诠嗅了嗅鼻子,煞有其事道,他将画板放在许初一的凳子后。
“我去看看。”
许初一起身后,周诠顺其自然地坐到她的位置上与那群长辈寒暄起来。
……
厨房里的汤正在炖着,许初一看着满厨房满碗碟的食材,说不上来的愤怒如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