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而开。春日夜半有些微凉,各色花树铺天盖地皆是幽香,顿感神清气爽。
四下遥望,各宫室都早早熄了灯,未远远见一处光芒莹亮,我细细看了半晌,见那光如弓,度其方向,正是那座虹桥。我不禁大惊,原来宫室七弯八绕,这里离那虹桥竟然不算远?桥这一头连接处虽也熄了灯到底有些通宵不灭的夜灯照着,不算甚黑,那一侧却黑得如墨汁一般,回想今夜歌舞何等热闹,那谶阁中又是何等寂寞冷清;
连日来,乃至于我未至离墟的众多年月间,那里也是这般又黑又冷清,真是如牢狱一般,怪不得秦不寿要说:“此间漫长枯寂。”何况伤了灵魄又很痛苦,难怪见他两次都是面目憔悴,思及此处我蓦然心中一酸,便想着哪天得去看看秦不寿,毕竟这离墟中似乎只有我亲眼见过他的境况,这不就跟我当时欠了钱时差不多,推己及人,彼时我也想若有个人安慰两句也是好的,如此神思半夜,终于安心睡去了。
次日,我按照锦儿所叙的于非龙公子日常餐点,选长秋林来的新鲜雪梨炖了一盅牛尾雪梨汤,亲自捧了送去余蓉殿中,也不知道雪纫能吃与否,余蓉伤了神思该清补一番,也算是尽尽心。
至了春主殿仰芍阁,院中静悄悄的,除却鸟鸣并不见半个人影。余蓉虽贵为尊主,也不佯装简朴,倒也并非派头极大。除几个贴身侍女外,日常并无众多仆从随侍,此时不是洒扫时辰也无粗作小丫进来,我怕扰了她与雪纫休息,便于台阶下换了软鞋轻步踏入室内,几弯几绕便至她日常起坐之处。外间设着一榻,几椅,一侧又有几块软蒲团,预备烹茶时跪坐的,水晶茶几之上设着茶炉茶台。我见这里无人便绕过屏风,几步踏过一小池上的石步,拂起软帘,进了余蓉卧室。一是她另眼看我,二是她性情通透,数次与我在卧室内闲谈,如此倒也不算逾矩。
一侧靠墙设着水晶大床,以白水晶打凿成一朵盛放芍药,上铺设葱绿软垫及被褥,高悬着同色绣芍药纱帐。回想初次见这大床直把我这个乡下佬绕来绕去看了半晌方罢。窗前设着藤黄色妆台,以大月洞窗直面池水,夜间把白水晶片做的百叶窗拧上,再挂上帘子便又遮光又挡风。妆台上放了一只茶杯一部旧书,余蓉素日常于此处读书。我见那茶杯小足圆身,通体棕色中突显着一抹淡蓝,正面绘着一支芍药,甚是漂亮,在身上擦了擦手便拿起来看。
芍药旁题着一句诗道:落英何绪逐流水,残虹哪得伴余晖。心中不觉一动,这句子写得倒像是什么不得好结果的事似的。正出神,却听得一人道:尊主今日一早便道若佳客来,且告知雪纫护法已然痊愈,今日随尊主前去拜谢霜芯司医去了,怕是一时难归。
我转身一看,见余蓉贴身侍女名唤玉蟾者,满面带笑捧着一个食盒迎了来“尊主特命备了几样细点,佳客在这里品品也好,若等得不耐烦回去慢慢品也好。”
我看扑了个空,便把汤给了她,嘱咐她分给大家尝尝,若好吃以后再做,道了谢就拎着点心往回走。
走到一半,越想越觉得伤灵魄这事很大,打开盒子看看是几样花朵般精致好看的点心,清香扑鼻,定了定神,往另一条路走去。
行至花墙面前,留神看了四下无人,又钻过去。方站起身来,又是一惊,虽已见过却还是无法不因这落虹桥叹为观止。心中一阵嘀咕,还是咬着牙一鼓劲冲过去,顷刻便到了那旧房子面前。
我整整头发,清了清嗓子,扣响门环:“不寿公子,请开门,我来给你送点东西。”几声喊过之后,那门便吱呀着缓缓开了一缝。一股寒气扑来,我心下怪道:“上次怎的没留意有这么冷?”小心步入还未适应黑暗只听得门砰然关上,同时秦不寿雨打山花般的嗓音响起:“你来了?”我仰头向着高处颔首:“嗯,我来看看你,给你送点东西?”又思量道:“不寿公子,你没事吧?昨日雪纫护法那场变故,还是你去救了她,后来司医霜芯大人以灵魄为她疗伤,那般重伤今日便得走动,可见是好了。只是霜芯大人伤了灵魄,看来耗费良多。”我不免一顿:“不寿公子,你灵魄囚禁于此,应该很是辛苦吧?”
他微叹了一声,似是我的错觉:“辛苦与否,也已然是此生所遇,昔年狐门及我翼族那些殒命族众,自然个个苦过我,数年来我所承受磋磨损毁却并不能于往事有丝毫更变,倒似枉然。”如此凄冷之言,他说出来却显得洒脱委婉。他又道:“你说给我送东西?”我忙把手中食盒举起:“对,也不知道你这里素日是怎么吃饭,今日余蓉姐,哦,花不息尊主赠了我些精致花糕,想你难得吃到,便拿来与你尝尝。”
他极轻地“啊”了一声,道:“生受了,请把花糕放在西侧那个石盘上吧。”我细看片刻才寻到地上搁着的一个石盘,便小心把娇嫩的糕点分类放在上面,正待问怎么给他,只见石盘上一道青雾罩来,盘子与糕点俱不见了踪迹,同时听他又“啊”了一声,似久饿之人乍见美食,随即发出急促咀嚼之声,我大大吃惊,见他二次虽面色都不好但人人都道他潇洒,又有这样一把雅致的好声音,即便是饿了吃点好东西也不该至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