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芁抬手,深吸了一口气,神色悲戚地静默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有片刻微愣。
她掏出一张符纸,对着君落挥了挥,挑眉哄骗她:“把这个用灵火燃了,就有人接你回去。”
坐在屋檐边上的君落闻言好奇的低头看向那张符纸,歪着脑袋反应了好一会,这才磕磕绊绊念了口诀,一小簇灵火晃晃悠悠,慢吞吞地自落雪之中穿过,点燃了夙芁双指之间的符纸。
夙芁赞扬地看着君落。
符纸扬尽,飞灰消散的那一刻,君落好似听到了什么,偏头往夙芁的身后去看,夙芁见状,也随着她的视线回身看去——
来人踩着初升的皎洁月光,白衣胜雪,身形挺拔,掌中撑一把素色油纸伞,自漫天飞雪而来,却片叶不沾身。
夙芁叹了口气,对着停重指指坐在屋檐上晃脚的少女,自嘲地笑笑,这才说:
“我如今的情况你也知晓,不得不麻烦你了。”
停重仰头看向君落,君落恰好也在垂头打量他。
视线交错的一瞬间,君落忽然瞪大了眼睛,唇角弯弯,惊喜的笑着喊了一句:“和月!”
夙芁抬眸,奇怪的喃喃:“谁是和月?怕不是醉极了……”
停重侧目看她一眼,颔首应了:“交给我便好。”
夙芁挑着眉抬抬下巴,示意自己懂了,倒是没再多说,只回头看了看君落,径直走了。
夙芁刚走,君落便一骨碌爬起来,站在屋檐上,张开了双臂往下啊倒,冲着下面的人喊:“接住我——”
谁知下面的人默默地退了一步,一双眸子冷冷地盯着她。
君落措手不及,没料到下面的人直接给她留了摔倒的位置,只是她身子已经倒了一半,此刻已经平衡不了,整个人尖叫着直直扑下来。
君落闭紧眼睛,愣愣等待着疼痛传来,却在即将坠地的一瞬间,被一阵清冽的风扶了一下,身子平衡了些许,竟然没有如预料之中的一般摔个倒栽葱。
她打了个嗝,呆呆地抬头,看着停重。
甜腻馥郁的花果清香扑面而来,停重的眉头微不可查地动了动。
是衡山特制的酒,入喉清甜,又没有酒的辛辣与呛鼻的酒气。
难怪喝多了。
君落眨了眨眼,打量了一下,笑嘻嘻地凑过来,双手想去握伞柄,顺带着捧住了停重的手掌。
停重小臂僵了僵,微凉的娇柔掌心裹住他的指节,然后像是汲取了他身上的温度一般,逐渐变得温热起来。
“我也要打伞……”君落晕乎乎的,用力捧住伞柄,想往自己这边偏:“我们一起打伞吧?”
停重抿着唇,松手的瞬间却被君落捧紧,他垂眸带着警告意味地看她,君落却不怕,厚着脸皮捧着他的手往自己那边拽。
拽了半天,君落才发现拽不动停重半分。
天下剑修,学剑第一步便是握剑不移,手稳了才能谈及之后的诸事。
停重又是何许人……
君落嘟着嘴松手,本意不想再争,谁知她一松手,油纸伞便没了依托,直直坠地,伞面之上的落雪飞溅。
她受伤地看了一眼停重,却也没去捡那把伞。
“你为何不愿意与我一起……”
君落神情肉眼可见的快速低落下来,眼里迅速蔓延了一片水光。
停重收回手,宽大的长袖掩住手掌。
他眼底有些许无奈的神色,垂着眸低声道:“回房。”
君落反应了一会,忽然仰头,突发奇想:“你背我好不好。”
她下意识去拉停重的袖子。
停重抿着唇后退了一步,是以她拉了个空。
他冷声回答:“不好。”
君落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看他一眼,眼里有些迷惑,于是她又上前一步去拉停重的袖角,停重又后退一步。
这回君落倒是不上前了,她嘴角耷拉下去,眼前一片水雾。
停重指尖微动,片刻又攥紧,自己都没发觉语气松懈了几分:“你醉了,回房。”
君落终于忍不住,撇着嘴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开始还是细细抽泣,到后来变成了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嘀咕:
“果然有些妖怪……说得对!”
“你现在穿的好了,打扮好了,就不要我了!”
停重皱眉,一时无言。
“你现在也不……步步跟着我,也不牵我……还、还像不认识我……”
君落蹲在地上越说越委屈,落雪在她脑袋上积了浅浅一层,发尾的束带也因为动作浮夸而松散开来,一头柔顺的长发温顺地垂靠在肩头后背上,沾着片片落雪。
停重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心口如同被人捏搓一般,沉甸甸的。
像极了封印之中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