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时辰尚早,太阳却已西沉。
枯黄萎缩的树叶在寒风之中摇晃了几圈,终于松懈下来,摇曳着坠地。
树下扫洒的宫女似乎叹了口气,面前呼出了粗重的白气,又上前用扫帚将那片叶子收入了落叶篓子。
再抬眼,视线所触及的枝桠便是光秃秃的了。
饶是有那么几棵常青的树,叶片的颜色也很深沉。
稍远点的宫殿内,宫女们架着梯子在往屋檐上挂些装饰,就连坠着的红灯笼也换了一轮崭新的。
放眼望去,都换上了厚实的衣裙。
“夙芁的功法确实有些阻塞,但是据她所说没什么问题,那会也不过是做戏……”
“现在那个被我生擒的女子还被压在封印内呢,也没多大问题,衡山的人……提供了一套拘束神识的阵法,所以不用担心被掉包。”
茉纭今日穿了便服,一身鹅黄的上袄,裙摆却是暗红色,都绣了精致的锦鲤,光是看着布料便是不凡。
她此刻撇着嘴坐在宽宽的石栏之上晃脚,提及衡山之时面上虽然有片刻不自然,不过很快便被她掩饰了过去。
君落从房内端了一个食盒出来,动作麻溜地爬到栏杆上坐下,迎面一阵寒风,吹的她神清气爽:“所以你们才出此下策把我灌醉?”
茉纭侧头去看,君落仍旧是穿着秋季的衣裙,雪白的里衣,外头罩着梅红的直领对襟衫,下头是杏色的十二破齐腰襦裙,袖口有一朵漂亮精致的红色小花。
虽然好看,但寒风刮过,茉纭都替她打了个寒战:
“你不冷么?”
君落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与她解释:“我不怕冷。”
茉纭“嘶”了一声,伸手在君落捧着的食盒里面捏了一颗蜜枣:“嗯……我那时还在想怎么灌你,谁知你自己喝了。”
君落无言,脑海中浮现出那句惊世骇俗的“我在守寡”……
时至今日,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厉害……
当着那么多人,脑子也能犯浑。
可不厉害?
茉纭接着说:“不过夙芁与大师兄都不想让你牵扯进来,你师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把你带走吧……你别怪我们……”
君落偏头去看她,想起姜绗急匆匆带着她回了苍华山,不免失笑。
“你们无非是担心我,我怎么会生气。”
茉纭松了口气,看向下面忙活的宫人,唇角便又扬了起来:“我请了假,明日除夕佳节,可得叫你师傅带我们好好逛一逛!”
君落微怔,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她在苍华山呆了许久,姜绗闹着回来,此时他们也不过刚回来几日,想不到……
这么快便是一年过去了?
“也不算休沐啦,百宗大比也快弄完了,我好歹是轻松了!”茉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神色轻松,向往地看着远处宫墙的轮廓:
“我还从未在人间过过节,夙芁随着李清守回了她家,说是元宵再聚,她应该有传信给你吧?”
君落点点头,顺着茉纭的视线看过去,不由得也生出几分隐隐的期待。
明日便是……除夕。
也不知会有多热闹。
过节……
她好似也是头一次吧……
茉纭眼看着天色萧瑟,转身便翻下栏杆,笑着拍拍君落肩膀:“明日下午我来寻你,我们一同去逛逛。”
君落侧头看向茉纭,点头应了下来。
茉纭走后,君落又独自坐了一会,啃了几个蜜枣才发觉嗓子齁的慌,刚想转身去屋内拿水,旁边便有一只手伸了出来,恰好端着杯茶水递过来。
那只手节骨分明,瘦削白皙,再往上便是绣有暗纹的玄色袖角,低调得体。
君落接过杯子喝了几口茶,这才觉得好受了些,侧头看向来者:
“师傅什么时候来的?”
姜绗今日冠了发,衣服也换了身宫中统一形制的样式。
一眼看过去,倒是挺稳重……
能吓唬到人。
“你自己愣神,没注意,”姜绗摆了摆头:“近日年关将至,各宫的人都来祈福求签,为师一连忙了几日,也没见你来孝顺孝顺……”
君落抬腿转身,把手中食盒推给姜绗:“怎么会呢,师傅多吃点,明天我带师傅去过年。”
姜绗捏了颗蜜枣,瞥了一眼君落,鼻腔里“哼”了一声:
“少来,哪回不是我照拂你?哪轮的着你带我怎么过,还不是得我安排……”
君落没忍住,笑着点头:“师傅说得对。”
姜绗这才反应过来又上了当,气的跺脚,抬手便想揪她耳朵:“你又唬我!”
君落嬉笑着跳开,躲进房内,把门一关,背倚在门口抵住:“那师傅早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