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将近宵禁,莫说近些时日长安城中风声鹤唳,各处戒严,百姓无人敢随意出门,便是寻常时候,这个时间路上也该没多少行人了。
喧闹声,呼喝声,兵刃碰撞声在寂静的长安城里乍然而起。
巷子阴影里,有鬼鬼祟祟的身影缓缓退去,待转过了与正阳街相连的小巷,那人一身灰褐色下人打扮,拔腿便朝着赵王府上奔去。
四下里,与这人一般打探消息的却不止赵王府一处。
那人在赵王府门前扣了两下,里面门房便将门打开,见了灰褐色一身短打的人也不曾开口问些什么,只是往外看了看,趁着四周无人,赶忙将这人放了进去。
夜色愈发深沉,那探子对赵王府里的布局显然清楚地紧,不需人引路,一路便寻到了赵王书房所在。
屋里,灯烛明亮,赵王正坐在案前与人说着什么,见探子脚步匆匆停在门口处欲要行礼,便挥了挥袖子:“直接说,现下怎么样了?”
探子躬身道:“按王爷的吩咐,已经动了刀刃,现下正阳街上已经乱成一片。”
“好,”赵王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浑水才能摸鱼,钱督尉,你怎么想?”
钱督尉脸上露出一抹奉承的笑,只是看上去略显得僵硬:“自然是王爷怎么想,小人便跟着怎么想。”
“那便请钱督尉,呈一份投名状上来,”赵王不在乎他笑得勉强,眼底透着股狠辣,“这城门今天不管开还是不开,咱们都得做两手准备。”
“若是城门未开,那杀伤朝臣的这盆脏水,就泼在我那十四弟身上,李登是他舅舅,不管怎么着,他这场面都难以收拾,”赵王沉吟着,对上钱督尉带着潮湿汗意的脸,“若是城门开了,那咱们就做一只藏在树叶里的黄雀,管他是鹬是蚌,暂且先拿了好处再说……钱督尉,这,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做得好,日后本王给你升官加爵,做的不好……”赵王一笑了之,“诏狱里,不差拿你家里人来练手。”
钱督尉缓缓从椅子上滑下,双膝着地,一双眼睛望进赵王眼底,带着种破釜沉舟之感:“小的一切都听王爷吩咐,一定,一定办好王爷交代的事!”
“好,我从来不苛待功臣,”赵王起身,拍了拍钱督尉的肩膀,“不管成与不成,我总会让你们一家团聚,别忘了,本王还指望着你以后升官加爵呢。”
赵王笑着,从书房里离开。
而他身后,钱督尉犹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成了,赵王饶过他一家老小,升官加爵;不成,不用赵王动手,周王一脉自会让他与父母妻儿一道命丧黄泉,轮回路上相聚。
“六哥,咱们现下怎么办?”卫平凑近了卫南,低声叨咕着,“五哥现在还被他们拦在城门外,正阳街上现下已经起了刀兵,李登的人跟五城兵马司的人打起来了。”
卫南将手里的毛笔搁置在一旁的笔山上,看着自己笔下的那张花鸟图,良久吐出一个字来:“等。”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卫平急的团团转,“咱们兄弟几个聚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不让人轻易欺压咱们不是……如今五哥已经被封了太子,只要他上位,咱们以后何必再这么忍气吞声,给人伏低做小?”
“所以,才更要谋定而后动,”卫南叹道,“你说,李登凭什么以一个禁军统领的身份,当真便封了整个长安?”
“先出头的椽子最先烂,这个道理谁都知道,但李登还是站了出来,”卫南冷笑一声,“十四可能是个傻的,但李登傻么……还是说,你觉着李氏一族都是傻子不成?”
“六哥的意思是说,李氏别有目的?”
卫南一默,再次叹了口气,“你啊,你啊……李登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有人逼着他出头,那就容不得他退缩,估计潞州李氏一族,是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如今他封了长安,待五哥一死,他又占据了宫城,到时候拥十四登基,也算是一条出路。”
“不成功,便成仁,”卫南的声音在书房里响起,带着些许冷漠,“事到如今,轮不得他潞州李氏再行退缩。”
“五哥跟十四又何尝不是同病相怜,要么登上帝位,坐拥天下,要么,便只有死路一条,”卫南喃喃自语,“父皇一如既往的心肠冷硬啊。”
“六哥,”卫平道,“你也知道,不成功,便成仁——如今咱们都已经跟五哥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他若成仁,你我就算活着,怕也过不上什么好日子……为今之计,赶紧把五哥弄进城,让他早点登基才是最重要的。”
“你不是有个妾室么,”卫南道,“好像是姓姜,底下献上来的女人。”
“你是说婉婉?她怎么了,”卫平还没反应过来,“承安将军家的义女……也就是说的好听,除了算是良籍之外,跟他府上的歌姬没什么区别,哪怕是放在承安将军那,也说不上什么话。”
“你后院的女人,还要我替你照顾、查个底细么,”卫南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记,“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