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能保证这些来投兵将的忠诚？”孙靖文道，“方正清方大人所携赈银官粮的消耗账目，最初也是自殿下手上过过，仅是一日的粮草，已然不是个小数目，这么日复一日的滚下去，又将消耗多少？”
“当日自长安出发，随行者不过两千余人，殿下欲要另起山头，日后掀起山河之争，氅下所需人马，何止两千？便是两万、十万、二十万之巨亦有可能，其中的粮秣军需，殿下又要从何而来？”孙靖文低声道，“一个纯州陈氏，怕是远远不够。”
“那依先生的意思呢？”
“不能退，”孙靖文道，“今日一退，天下势必四分五裂，而殿下母族本就家资不丰，莫说不能倾囊相助——便是倾其所有，怕也不够殿下所用，是以如今，唯有一个字，等。”
卫信深吸了口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半个多月前你说要等，这都一直等到现在了，缺衣少粮的呆在城门外到如今……再等下去，你我早晚得死在这疫病上！”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朝中诸公吵出来个结果，也足够殿下的两个兄弟在城中安排筹谋，”孙靖文道，“圣上虽走了，却也给殿下留了不少孤臣在朝上——那些个身居高位的朝官，要么已经站了郑、赵二王，要么算是归附在殿下身旁，剩下一直不曾有动静的那几位，殿下心里可有数？”
卫信迟疑道：“你是说……郑阳庚？”
“郑阳庚乃是首辅大臣，大乾虽不立相位，他却也是实实在在地一朝首宰，莫说国事，便是军中之事，若当真要管，他也能申得过手去……近年来手里看似不管事，但他手里握着的，除了圣上恩宠之外，是整个中书省乃至三省的实权，”孙靖文叹了口气，“除此之外，枢密院的陈鹤清、御史台文重远还有主掌太学的太师……这些都不曾站队。”
“昔日，这些都是圣上身边得用的人，是皇党，如今圣上没了……”孙靖文微微一叹，“那这些都是殿下的人——只要圣上临行前不曾立下废太子的诏书，那他们就不会改投门户。”
早年间，武帝征战四方，天下一统，除了跟在前线的将领之外，后方的安稳、粮草的供给、百姓民生乃至于朝廷政令这些，一直都握在郑阳庚、陈鹤清手里，而当初以文重远为御史大夫的御史台，当时也是整个大乾除了武将之外最有战斗力的存在，为了前方战线不受影响，为了百姓不误农耕桑蚕，减缓战事对地方的影响，御史台的御史、廷尉司的诏狱使整个朝堂吏治为之一清。
至于太师……当年的太师，还是户部侍郎，是户部尚书最为倚重的左右手乃至于将其看做自己的接班人，如果不是生出了个天降异象的女儿，户部尚书致仕之时，便该是苏青延升任户部尚书之时。
“所以，只需他们将朝廷内乱平定，城门自会开启，”孙靖文低低一叹，“殿下与其算与殿下未必一心的外家，不如算长安城中，与殿下福祸相依的两位兄弟，平王与南王早已与殿下绑在了一条船上，若是殿下没了，新帝登基，他们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所以殿下，为今之计，还是得等。”
“等，等……”卫信往后一仰，苦笑道，“孤实在是怕，孤等不到城门开的那天啊……”
孙靖文叹道：“殿下，大乾立国之时，城墙布防以及城门督建乃是墨家后人一手安排，而后沿用至各地城池……若是不能自城内破门，那咱们开门的代价就太大了啊……”
大乾的各地城门乃是早年间由墨家子弟设计监修，寻常情况下不设关卡，一旦围城，门后有三道机关横锁充作门闩，需着数人合力齐转绞盘才能驱动。
也就是说，外人想进来，要么从内部里应外合，要么……用人力、用人命堆出来，硬生生以蛮力破门。
这等事在大乾根本不是什么机密，卫信又如何不知？
“世事无常……安能尽如人意？”卫信苦笑，“奈何人生于世，不如意之事却占了十之……”
“殿下！”在马车外候着的观玉此时近乎尖叫着，将他的声音穿透车厢传入二人耳中，“城门开了！城门开了！开了！”
卫信披着衣服蓦然起身，而孙靖文则一把推开马车厢门，看着远处一对红漆铜锭大门在众人眼前缓缓移开一个仅供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后的阻门闩尚还未曾完全收起，而后有人自门缝中挤出，手里持着一封信快速朝着卫信所在的队伍疾奔而来：“平王给太子的信！平王给太子的信！平王给……”
一路扯着嗓子疾呼着，哪怕呛着风也要扯着嗓子大声喊出来，只怕对面的人没听见，用箭将其射杀当场。
“殿下，快更衣！”孙靖文大喜，俯身便下了马车，此时的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君臣之礼，径直将卫信抛在了马车上。
“观玉——进来，给孤整衣……”被留在车厢里的卫信声音里也满是急切与喜意，“是十一弟递出来的信！”
观玉赶紧爬上马车，进了车厢。
另一厢，孙靖文已经从上前接应的暗影卫手里接过了那封来自长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