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州。
每日里,汇聚到州府衙门中的各种事物种类繁多,是以州府衙门大门南开,怀抱公文的吏员大步流星神色匆匆,往来之间不见有人停下寒暄半句,多数时候是出了这处复又进了那处,各处公文事物都需要人来进行交接:
譬如说打通了青州羽屏关的关系,借由赵三娘之手倒卖羊皮、陶器等物,而后又将这些皮子换取粮食、药材,分予治下诸县;又或是各县、乡里之间纷纷拔地而起的邬壁,各处建起的砖窑、灰窑,派发下各地的徭役以及钦州境内的外来商贾又或是什么外地人的动向;北地云州战事、疫病死伤等情况如何……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再加上那些个颇显得难缠的、死活不愿压价却还要再与府中官吏纠缠的又或是咬紧了价格就是要发上一笔国难财的,就愈发显得这州府衙门里往来纷纭,事务繁忙。
“如今草原那厢还只是频繁骚扰,顾大将军倘若一直守城闭门,只要城内做好熏撒,不再食用那些个染了疫病的牲畜……有卢圣手坐镇,想来只要药材一到位,云州疫病之危急便可解矣。”
方靖犹豫了下,还是继续道:“不过一旦固伦格发现青州私开的边市,借此将疫病送入青州……哪怕羽屏关有地势可依仗,如若疫病传开,无人相守之下,再如何易守难攻之地,也不过是翻越艰难,草原游骑倘若放弃马匹,强行攻城……”
“青州之地与云州相比,可谓是有山有树,更兼之极东之地临海,”方靖苦笑,“若草原部族当真放弃了自己最占据优势的地方,云州不如何,反倒是青州怕是危矣。”
青州与云州最大的区别就是云州拒马关外一片平原,青州却能依山而守,再加上地处偏远,临海之地又多有礁石,可谓是极大限制了草原游骑的发挥,再加上邻着青州的草场不丰,是以草原上生活于此处的部族多是些小部族,与大乾之间的关系倒也算是过得去。
当然……也就是这么个各自两安还算过得去的地方,成了固伦格的突破口。
“不,云州之危尚未完全解除,”苏慕容却是不同意他的看法,“固伦格频频骚扰,是为疲兵攻心之术。长此以往,只为了能寻到拒马关城防疏漏,从而以点破面,打破如今这般两厢抗衡的局势……拒马关乃是大乾主场,尤有军屯支撑,再加上朝廷粮草供应皆在大乾境内,草原部族难以断除后方供给,而如今正是盛夏。”
“盛夏,疫病散播速度最快,亦是草原水草正丰茂之时,久攻不下,固伦格一众要么将被疫病反噬自身,要么……人心涣散,无有战果,如何能堵得住跟随他一道南侵的诸多部族的嘴?”说到此处,苏慕容几乎一锤定音,“是以固伦格决不会长时间与顾大将军僵持下去,他初初上位,正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定根基。”
“或许……也要一场与顾大将军之间的胜利,清洗当年败于顾大将军手下的耻辱,使得他于草原部族间的威名更甚往昔。”
“至于青州,青州虽有山有树,但羽屏关外守备边军多有砍伐林木,防的便是草原部族就地取材,制成攻城锤。至于你所说放弃自己最具优势之处……”
苏慕容摇了摇头:“不太可行,草原游骑最为可怖之处便是良马与骑术,倘若他们失去了马,短兵交接之下,草原部族将再无凭借——步卒之战,我大乾未尝有惧之也,否则,如今你我头上顶着的国号,便不是大乾了。”
“是以草原部族,不会放弃自己的优势,改走水路,又或是下马翻山,进攻羽屏关,”苏慕容一叹,“但你所说,借边市之手将疫病传入青州……却有可能。”
羽屏关,羽屏关,飞鸟渡,人不还。
骑兵难上,但疫病想要送入青州,却不过是一抬手之事,
一时间,二人却是再次陷入沉思当中:两军交战,哪怕不关其他地方的事,但顺手之下,能给对方添堵……损人利己之事,谁不愿意干呢?
至于说停了青州边市?
苏慕容苦笑:如今往来商贾,为国为民者少,想博一把大的多,更有甚者,拿捏了手里的粮食货物与州府谈价格,而想要将价格压下来,则多靠着州府捏在手中的这些皮货,若是断了皮货……她这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商道,怕也要因此而逐渐荒废,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敢生意拉到战场边上来做。
而钦州于靖宁年间的失守,便是本地人如今提起尚还心有余悸,更况论那些个外地商贾?流言之下,莫说三人成虎……就当年战后的那副惨相,早已不知在相邻几个州县中传成了什么模样。
本该是盘活钦州一地生机的法子,如今通行不久,却是成了骑虎难下,解决了一个问题之后,更多的麻烦却也接踵而来。
一时间,二人对坐堂中,却是拧眉凝思,欲从中再寻出一条出路。
“若不然,我等从青州置办些海货?”苏慕容迟疑着,“北地三州中,虽只有云州拒马关兴起战事,但青州尚还尚未受到波及,这些商贾如今留在钦州不再继续往前,未尝不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