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
微风吹皱了一湖春水,涟漪荡漾了很久很久······
早上的阳光照到木舍上,穿过缝隙照到房间内,在床上落下斑驳的投影,幽幽然。
我睁开眼,看见飘浮在空中的微尘,挥手拨了两下,搅起了漩涡。扯下衣服穿上,推开紧闭的门扉。开门时吱呀摇曳的声音像老人的声音,而迎面吹来的风,是不是那几多爱怜的春情?
我不曾荒废湖西的地,我不想吃野果,生活还得靠自己。我在那边划了水田,旱地,种了稻子,蔬菜,还有茶树,茶花。
我很喜欢雪白的花儿,像女人一样的素颜。
泡上一杯热茶,然后我便开始做饭——两个素炒,一盘野猪肉和三杯淡酒。本来,酒是很奢侈的,毕竟谷子的产量一向不是很高。而自从她死后,倒也显得绰绰有余了。
吃过早饭,我便考虑去后山看一下。一个冬天的沉寂,青山变得像迟暮的老人一样。雪是化了一些的,门前的湖水面也涨了一些。我看着湖堤那些奋力向上生长的草芽,心里颇觉一番喜悦。
用力弹了弹挂在墙上的佩剑,佩剑嗡嗡颤抖不止,像在低吟,像在低诉。十年的寂寞,我不禁黯然。纵你千年名剑,也落得这般下场,是跟了个窝囊的主人吧?
带上柴刀,踏着青石路离开了木舍。
湖东是一片原始森林,长着不少原木。我侍弄的不少珍贵木种几乎都是从那里带出来。
清晨的林子很安静,弥漫冷冷的水汽。几缕阳光射入清秀的林子,愈深而愈幽。我踩着去年的落木,咯吱声颇显寂寥不止。
山林落雪后迎来第一次砍柴声,乒乒乓乓震动山谷。如果是盛春,每一次挥刀,都会震飞成群的鸟雀。我想倘若鸟雀有泪定会泪流不止。但是初春,一切就显得那么寂静了。
缓缓倒伏的大树,就好像倒掉的世界一个又一个的丰碑。承载岁月的洗礼,这是他们的骄傲。
我需要柴木。春天来了,房舍需要加固,菜地需要加栅。况且,百年之后,他们也是一桩枯木。自然的生而复死的循环是天理。
但,他们,确实可以再活一百年,一百年啊!
我还是有节奏的挥舞柴刀,“梆梆梆……”,然后一阵悉萃,接着又是“梆梆梆……”
我无法改变,即便同情。
一冬的休息,僵硬了我的筋骨,倒让我有些施展不开。我觉得很累,放下十余棵树的尸体,我停下走走。
山那边的清冽的溪水歌着调子,想必是积雪融化了。溪水声或急成缓,或高或低。流水声哗哗不止,像小孩的笑,清脆而纯洁。放下剔枝捆柴的活,我向溪谷走去。
小溪宽处二尺到三尺之间,极小,而水却很白。我蹲下掬起一捧水,冰凉凉的,温度渗透我的皮肤。我洗了洗脸,把手上的尘埃也冲去了。我忍不住解下系在腰间的柴刀,放任自己坐下来。
山的那边还是山,隔着一个山坳,也笼罩在雾气中,如梦的薄雾翻涌着,流动着。清冷的风妆着自然,那便是清新的感觉。
风轻抚着的不仅仅是青山。
我便深吸一口,然后吐一口浊气。
想到自己已蜇居十年,早年的豪情已如初晨薄雾随日出烟消而散了,也唯有青山绿水为伴了。
随后的几天,便过来整理那些木柴,有些实木可以作为更换木舍的材料。当然,我的木舍也没有好好修理。反正,修修补补的,保证不漏雨的,我就心安理得了。
正是初春,我要把略显干硬的长满小草的庄稼地给翻过来。新泥带着一种特别的纹路。带着湿气,偶尔还可以看到蚯蚓蠕动,像调皮的孩子捉迷藏,甚是可爱。如果鼻子使劲嗅一下,还能感受到土地里那特有的生命力。有时候我就那么觉得,初春的土地就是婴儿滑嫩的肌肤。站在房前看庄稼地的时候,一方泛有微红的泥巴闪耀着熠熠的光彩。
有人把春雨喻为“杏花雨”,我觉得挺贴切的。
下雨的那几天,我便在湖边练剑,借以消遣。除了这山谷,这把剑,老人留给我的就只剩下剑艺了。我曾几度猜想,这门精妙的武艺便要在我手上失传了。
雨很小,落在湖面上也溅不起很大的涟漪。湖水边上漂有浮萍,绿油油的,甚至还有粘着突岩。我曾用树枝捞起一些,发现是长丝状的,拉的丝比从麻抽出的丝还要细。我记得她告诉我她喜欢这种水绿色,想要一身水绿色的轻纱。而我知道,山谷能给她的,也只有素白的麻裙。
屋外有翠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重重如簇矣。我又不禁想到数年前的夜晚与如今何等相似——风吹过如水的夜晚,折皱了湖畔的翠竹,点燃的烛火在风中燃灭。浓浓的思恋淹没了黑夜。
“暗夜寒灯熄,
冰雨欲沾衣。
不见伊人泣,
冷落在风袭。”
春夜,冰冷着剑。我想起我应该忘了,却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