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少年小声应。
“值得吗?”赵瑶没有听见又问了他一遍。
他们都知道晋国已经灭亡的事实,据说当日晋国王城内,晋王和王后及四妃自焚于大殿,惠和的母妃便是那四妃之一。
惠和听到消息已是亡国的三日后,那一日她没有说话,知道消息后只是一直坐在窗前,赵瑶也便站在门外一直守着她,一直等到夜晚上灯时候,惠和才开口说话。
“赵瑶,你有没有看见我那枚东海的珠子。”惠和跳下床在梳妆台前四处寻找着。
“赵瑶,进来点灯!我要我的那个珠子——”遍寻不到的公主有些烦躁,她柔顺的长发披散开来,遮住了她的脸。
“公主,是这枚吧。”赵瑶从门外跑了进来,点上了灯,抱紧了四处寻找的公主,将那枚血红色的鸡蛋大小的珠子放在了她的手中。
公主抬起头看着赵瑶安慰自己的目光,终于忍不住的痛哭出声,她死死地抱住手中的珠子,把自己埋进了对方的怀里。
那个梳妆台里的物件一直都是赵瑶保管的,因为赵瑶要用这里的东西去换钱,渐渐地,随着又一年冬天一日日到来,这里的珠宝首饰也越来越少,惠和也不再坐在这里照镜子了,日子都过得青黄不接了,谁还有闲情揽镜自照呢?
赵瑶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何要找什么珠子,但她还是连忙从床边的一个小匣子里拿出来了——公主虽然说过这些东西随意她处置,但赵瑶这么久也不过使用了三四件应急换些药品炭火。
“这珠子,是我母妃的爱物,也是我父皇送给她最珍贵的东西了,她日日把玩,既不用来做首饰,也不用去磨粉。我走前,她把这珠子塞给我,说这东西对她来说意义非凡,送给我权当念想,她说等我回去晋国后,她是要讨回去的。”
公主第一次在到这这陌生的楚宫内崩溃大哭,明明她在服侍楚王的时候没有哭过,在面对后妃们的刁难时也没有哭过,在面对一餐只有一块小小的红薯时也没有哭过,好几年了,她终于是哭了。
“如今她去了,我也回不去了,要这劳什子又有什么用呢!我又要把它送给谁呢?”公主窝在赵瑶的怀里抽泣着。
赵瑶紧紧抱着怀中的公主,回想着惠和那个时候在前往楚国的路上对自己的嫁妆心心念念,或许也有这枚珠子的缘由吧。
赵瑶这时注意到原来公主比自己还要再小半个头有余,她一只手就能揽全对方细瘦的腰肢,就像个小孩子,不,惠和明明就还是小孩子,可是——
可公主不是小孩子了。
过了许久赵瑶低着头,发现公主已经在她怀里抱着这枚珠子睡着了,一张稚嫩的、轮廓优美的脸上沾满了泪痕。
她小心把对方抱到了床上,盖好被子后悄声出去了。
送给谁呢?这样珍贵的东西除了最在意的人能送给谁呢?
可是这样的话,她怎么能对刚刚亡了母国和父母的公主说呢?
门外,皎洁的月光散落一地,蹲在树影下暗处的吕要深吐了一口气。
“赵瑶姐,她、公主很想回去晋国的是吗?”他低头看着地上被风吹散的、像水流动着的疏散的叶影,眼中也倒映着斑驳的情绪。
“谁人能不想故土的呢?”赵瑶抬起头看着明亮又冷淡的月亮,轻轻回应。
她也想爷爷了。
“可我没有故土,唯一的故人也葬在了楚国的郊外。”吕要站了起来声音冷淡,他偏过头看着赵瑶,面色平静。
听到这话赵瑶像是被击中心脏了一样,偏过头,不敢看着吕要的眼睛。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得很高的瘦削少年,在清冷的月光中,盯着吕要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有还在意的人在身边,那便是你的故土。”
吕要盯着眼前那双在月色下显得悲伤又歉疚的眼睛,忽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最后他看向掖庭长廊的方向。
“我希望公主不要再哭了,我想要……”
“成为她在意的人。”这句话很轻很轻,可是吕要说出口了,赵瑶也听见了。
因为这座偏殿里是如此的安静,而处在话题中心的那一个已经在主殿中熟睡了。
在那之后公主再也不愿开口说话,直到现在——
“她值得。”赵瑶听到背上少年大声回应的这句梦话之后看向身前的公主。
惠和没有看过来,背部挺得笔直,姿态优美地似乎并没有听到一样,但从那盏宫灯幽暗的光里可以看到她的脚步变得慌乱。
晚上周遭一片宁静,哪里都是暗的,赵瑶在宫墙上却能看到身前少女低垂发髻上飞过一只小小的蝴蝶,像是一颗不断跃动的心脏。
第二日大军出征,吕要随行,临走之前公主换了一身宫女服饰和赵瑶去送他。
“公主,我能不能将这枚匕首带走?就当是您给我的护身符。”吕要穿着一身楚国军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