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天色,知道现在也回不去了,“正好,你可以跟我进去看看私盐案的卷宗。”
“好。”
陈应诏叫来两个差役,把人抬进去。眼看已经天黑,城门也已经关闭,看完卷宗不知又要到什么时候,安珞阳今天晚上是不准备回去了,她给了红玉一些银钱,让她和马夫去城外找个客栈住,明天直接去店里见她。
陈应诏带着她一直来到司案署,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间小屋里点着油灯,里面密密麻麻地堆满了书册,仅有的一张书桌上,也堆着好几卷文书。
陈应诏端来一把椅子放在书桌对面,递给她一本卷宗,“这些卷宗不能带出去,只能带你进来了,你坐下慢慢看吧。”
室内一灯如豆,窗外风声渐起,吹得窗户劈啪作响。陈应诏起身去把窗户拉紧,又挑了挑灯罩里的烛芯。
火光乍然明亮,照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眉骨高耸,薄唇微抿,他一半身形隐在黑暗中,半明半暗间,更显沉稳深邃,轻易就能夺人目光。安珞阳发现,几日未见,他好像又瘦了许多。
陈应诏发现安珞阳的目光,回头问她,“看完了吗?”
安珞阳把卷宗合上,说道:“大致看了一遍,卷宗上记载,隆庆一年九月二十一,李顺之因私吞官银,贩卖私盐被抓,三日后被处斩,抄没全家,他的供词里也对罪状尽数招认,这案子看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
“看起来确实是没问题,李顺之的供词说,到隆庆一年为止,他总共偷贩了两次私盐,但我派去的人查到,当年扬州的私盐案,盐课亏空数额巨大,在往年的十二月,就已经出现民纳盐钞如旧,但盐课司无盐支给的局面。”
“盐课这么大的亏空,绝不是李顺之提到的那些数目可以补足的。这起案子是扬州盐课提举司大史钱中希检举的,当时巡盐御史陆世科巡视两淮盐场,查出盐课亏空,钱中希不到三日就李顺之定罪、处斩,卷宗上还刻意模糊了盐量的出入。最后,扬州官署亏空的这部分银子也没有追回,还是在次年加征盐税,从灶户和盐商身上搜刮回来的。”
“你的意思是,李顺之是被冤枉的?”
“是否冤枉现在不能定论,但这个案子确实是有些问题。而且,我查到,钱中希还与一个人有密切的联系。”
安珞阳抬眸看向陈应诏的眼睛,不假思索地说出来了一个名字,“申茂!”
“没错!这起私盐案发生的时候,申茂早在申性的安排下,担任了扬州盐场的副使,当时的两淮盐区转运使汤培就是申性的亲信,管着东海至扬州的盐运,汤培因贪污被圣上罢免,申茂这才从扬州离开。申茂、钱中希、汤培这三人关系匪浅,与私盐案绝对脱不了关系。”
“既然案子已经有疑点,你能重审此案吗?”
“难度很大,汤培被罢免,申茂也离开了扬州,几乎断了所有的线索。我们现在,也只是靠猜而已。”
“李婉处心积虑地接近申茂,应该就是为了他父亲的案子,我们费了这么久的时间,才隐约猜出与申茂有关,李婉怎么会知道的呢?或许她那里,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确实可以从她那里入手。不过,现在不是重审这个案子的好时机,申茂是申性的义子,只要申性不倒,我几乎不可能给申茂定罪。这些年申茂在南京为非作歹,每次出了人命,只要推出个替死鬼,就能将罪责推脱得干干净净,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说到这里,屋子的气氛都变得沉重了起来,就算别的不管,申茂随意派人来杀自己就让安珞阳愤恨不已,“那我们就拿他没辙吗?”
陈应诏看着安珞阳,目光沉着而坚定,缓缓道:“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将申性一党,连根拔起!让诸多冤假错案,皆沉冤昭雪!”
烛光突然发出噼啪的响声,火光跳跃,瞬间暗了下去,说话忘了时间,灯罩里的烛芯已经燃尽了,黑暗中,两人一站一坐,俱默然不动。安珞阳仰头看着陈应诏模糊的身影,突然有了些许感慨。
陈应诏这腔豪情孤勇,还真是一丝未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