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轰隆”“轰隆”~
窗外春雷阵阵,大雨滂沱,偶然一道闪电凌空劈来,透过半掩的格子花窗,落在屋内睡梦中人细密出汗的额头上,‘咔嚓’一声,梦中惊醒,骤然睁眼。
又做噩梦了。
解秋池起身,倚靠在床头,胸膛在黑暗中起起伏伏,伴随着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此时又一闪电惊来,划过夜空,正好照在他身上,只见人眼神幽深,半身隐入黑暗中,却唇艳如血,宛若山间鬼魅。
电光转瞬即逝,屋子里又恢复了一片昏暗。
解秋池终于冷静下来,视线在屋内游移,虽然看不清东西,只依稀看个轮廓,但他知道这里是顾府的东厢房,离后宅,只是一墙之隔,这就够了。
任谁都难以想象,上辈子手染鲜血无数的他,竟然还能在死后重生到十三年前,自己才来锦城的那一年,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他就是那个祸害。
为了出人头地,让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付出代价,他献祭了太多东西,前途,名誉,良心,还有所爱之人的命,官场上风云诡谲,他在一场场漩涡算计中站到了最后,但失去的却再也无法挽回,只能以死亡偿还所有的罪孽。
想起前世种种,解秋池在黑暗中龇着牙笑了。
一切重来,他不会为了那点儿可怜的自尊心,先进徽明书院考上举人的功名,再登顾家的门,那个时候,顾家已经定下顾青梧的婚约,一切都晚了。
次日清晨,落了一夜的雨,终是在长夜余烬之际,停了下来,阴云随之退散,为即将到来的晨曦让开了路。
徐氏今日早起困乏,便不大愿意搭理那些姨娘庶女,只让丫鬟琥珀传话,将来请安的人悉数都打发了,又倒头囫囵睡了约半个时辰,才神思清明的起床,梳妆完毕,用了早膳,才到外厅理事。
孟徐氏就是这个时候上门的。
她是徐氏亲妹妹,素日多有来往,根本不必拜帖通报那一套,大多时候都是往里走,待进了院门,就见一个盘了发髻的俏丽丫鬟从屋子里出来,将她迎了进去。
一进屋,就是一个偌大的客厅,迎面墙上挂了一幅富贵牡丹的画,底下一方紫檀木的桌案,立着两个插花的颈瓶,左右和下方各有圈椅,丫鬟引着孟徐氏往左走,绕过一座约六尺高的花鸟山水屏风,往里是个宽敞的里屋,靠窗而下有一方罗汉床,铺着上好的丝绵和软锦。
徐氏这会儿就坐在上面,一身橘红色牡丹绣花枝镶边的长裙,袖口裙边的位置用金丝封线,搭配头上的珍珠翡翠,熠熠生光。
“妹妹你来了。”
徐孟氏下意识的扶了扶发髻上仅有的一只金簪,笑着走了上去,在对面坐下,“大姐,许久不见呀。”
“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来有事?”徐氏说完,底下的丫鬟奉上茶水。
徐孟氏先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才道:“怎么不见飞鸢和青梧?别又是去醉香楼了吧,要我说,姐姐也该拘着她们姐妹俩些,都是大姑娘了,还整天往外面跑,总归会惹人闲话的。”
徐氏听得纳闷,“什么醉香楼?”
“姐姐不知道?”徐孟氏神色诧异道,“昨儿子轩去醉香楼宴请好友,遇上青梧带着个书生从厢房出来,听说还是姐夫故人之子,特意要上门来拜访,难道没有这事?”
“这…”
事情徐氏自然是知道的,昨日她一回来,就听闻一个姓解的书生上门拜访,还住了下来,只是不曾细问,更不知道人还是顾青梧亲自带回来的,这会儿听孟徐氏一提,就有些不大高兴了。
“是有这事,只是我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听青梧说,是飞鸢的意思,让她带人回来的。”孟徐氏继续试探。
徐氏本想喝茶的动作一顿,“飞鸢?”
“是呀。”
事关长女,徐氏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忙唤了个丫鬟进来,吩咐道:“去把五小姐叫来。”
丫鬟领命退下。
孟徐氏在一旁看着,趁低头喝茶的功夫,轻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