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静下来,吴泠也明白过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咬了咬唇,偏过头去内心很是自责。她知道自己不善言辞,说话总是笨笨的,因此就爱多想,想明白了才能开口。
果不其然,一放松就说错话。
她并没有取笑他缺陷的意思,只是纯粹把他当做一个男人,没有多想,一个男人,却去担心喜欢的女子和别的男人的孩子,她笑的是这个。
吴泠不知如何描补,却见进忠已经回转过来,反替她遮掩,将那一页翻过去,说:“主儿,喝点粥吧。”
她从未对进忠吐露过真相,也从不曾给过他什么,他却肯冒着生命危险、拼上一生的前程为她冒险,为她的病情忧心,衣带渐宽。
吴泠自责得羞红了脸,眼中泛起水色,她手肘撑在软枕上坐起来,进忠见她动作,忙放下碗靠近她来扶她。
她从锦被中伸出手臂来环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胸膛里,恍恍惚惚,忍不住有些哽咽,垂泪柔软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吴泠除了必要时刻,言语多是用“我”,她觉得“臣妾”、“本宫”这些词汇好像说的是别人,只有在用“我”的时候,才觉得说的是她自己,且,她总觉得说“我”和“你”的时候,她和对方离得特别近,因此,她的那个“我”字总是饱含情愫,让人听在耳中觉得格外心动。
烛火摇曳,进忠的心麻酥酥的,他从前只渴望能永远仰望明月,能被月光笼罩,便是莫大的幸福,从未想过有一天,这轮明月会轻轻落入他怀中。
他下意识的把抖着的手放在了她的背上,摸到她柔软的长发,后知后觉地说:“没关系,我不在意。”说完,放开手,用被子裹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亲密令他如飞身云外,恍若梦中,意识到一切都是真实存在之后,他心中无限喜悦、感动涌上来,又被铺天盖地的恨意压下去。
从没有一刻,像这样恨过!
他恨自己出身贫寒,恨自己命如草芥,恨自己残缺不全,恨得连牙齿都要咬碎了。
为什么有人可以锦衣玉食,左拥右抱还不知道珍惜,而他只想与一人相守,却注定此生爱而不得,只能看着她深宫沉沦、痛不欲生,连没了孩子,都要首先考虑色衰爱弛?
次日,吴泠有些发热,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唤她:“娘娘?”
吴泠睁开眼睛,见祝夫人坐在榻边,满脸心疼地看着她。她确认过无人听得见她们谈话,才疲倦地静着脸说:“你不能来,我也是会请旨要你来的。如今各处如何了?”
她伸出手去,祝夫人便忙扶起她,口里直道:“娘娘慢些,仔细头疼。”
祝夫人明知会有今日,她没有孩子,吴泠养在她膝下十数年,比亲生的也不差什么,见她如此情状,心疼不已,但少不得忍了,勉强道:“宫中得宠的妃嫔,母家大多少前朝重臣,因此京中官员少有嫉恨我等,反而因娘娘得宠而多有奉承,我们行事也很便宜。”
不等吴泠发问,她便主动道:“如今生意兴隆,自娘娘入宫,再无人敢来要挟盘剥,利润大增,少爷那边也一切顺利,郑公子很信任少爷,娘娘可尽管放心。”
“旁的也罢了,生意上尽可放手去做,他正难受,不会严查的。”吴泠舒着气,慢慢地说:“我虽说稳,但实际做起事来必然和想象有差别,你们可自行判断,依势而为。要发展,再稳,动作也必然越来越大,便越有暴露的可能,不到最后一刻,我如何能放心?”
祝夫人便道:“娘娘就是操心太过。”又问道:“其实娘娘,用人不疑,既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交由郑家保管,又何必让少爷去。”
吴泠拉住了她的手,“他们支持我,除天命所佑外,多因我是女子之身,想我才智平平,好辖制罢了。”
“你记着,外部矛盾解除后,便是内部矛盾爆发之时,到那时,争权夺利,定尊明卑,才是真正的乱相,连我们自己的人也不例外。”她想了想,又说:“切不可因我之言,过分猜忌,人,不防则难成事,乱防则寒人心。”
她呼吸着,平复了心绪:“至于皇上,吩咐下去,留着他,有大用。就这些了,具体行事,你们商量吧。”
祝夫人便应下,又替她掖好被子,要她休息。她留了几日,吴泠便借口说寻常妃嫔,只在有孕八月后才要母亲入宫陪伴,她没了孩子,想到此处,难免伤情,便要祝夫人回去了。
玉氏王爷逼死发妻,弘历尚且要把他从千里之外押入京城,当面斥责,更别提这样的事,弘历带着滔天的怒火,兴师问罪,玉氏毫无招架之力,只得撇开与金氏的关系,另立新王,弘历才算了。
没人告诉金玉妍弘历具体中了什么毒,金玉妍下药是真,以为真是自己害得王爷被废,玉氏被攻打,难以辩解,痛悔之下招了所有,咬舌自尽。
一切尘埃落定。
能有个交代,弘历这时才敢来承乾宫见吴泠。
虽然撞上了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