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琼真的身份太敏感了,也许,是该找个时间和老四这个现任皇帝好好谈谈这个事情,寻出个最能平衡局势的解决方法。
太上皇一片慈心,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宛若不系之舟的孙女会仅凭一己之力以一种事先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方式自己把问题给解决掉了。
午后,太上皇召来冯紫英问话,得知派去江南的人已经将琼真的舅母封氏和表妹甄英莲找到并已经在送回京城的路上,心情大好。
只是当他看到密折后半部分不禁又惊又怒,一气之下掀飞了茶盘,茶盏的碎瓷片和温热的茶水泼洒到空中,眼看就要溅到冯紫英身上,这位也是个胆大皮厚的,身子一侧就避开了。
苏内监看他一眼,自己走上前将幸好没被茶水打湿的密折先收在袖带里,然后提高声气叫了心腹小太监和宫女进来收拾书房。
书房出去沿着右边长廊走出去百多米是一处敞轩,四面窗户都开着,屋内墙角处各堆了一座大冰山,虽屋外没有树荫遮掩,里面却也凉爽。
苏内监用温白开点了一壶木樨清露进来给太上皇斟上,也倒了杯给冯紫英。
太上皇不高兴地瞪了苏内监一眼,“给朕沏杯冰的来,大热的天谁耐烦喝这个?”
事关龙体苏内监从不含糊,笑着拒绝,“正因暑热才不敢让您用冰,孙太医千叮咛万嘱咐饮食只宜温平,忌冷热酸甜。”
顿了顿拿了银苇叶和吟风草绞缠编制的蒲扇在手上轻轻给太上皇扇着风,又说,“怒伤肝,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值得您生这么大气?”
银苇叶和吟风草产自海外茜香女国,自带一股特殊冷香气息,有清心醒脑的效果,太上皇的一腔怒气未及勃发便被这扇子的风给扇散了。
冯紫英忍不住看了堪称太上皇灭火神器的苏内监一眼,心想自己要是能学会这老太监伺候人的功夫,也不会成天挨暴躁老父亲的捶打了。
看完老太监又眼巴巴地看了几眼附带降火功能的贡品扇子,可惜这扇子也是稀罕东西,茜香女国前后统共也就上供了十余把,还不够王爷公主们分的,哪里轮到他们这等普通臣工。
太上皇睨他一眼,“怎么,看上这扇子了?”
冯紫英低头抱拳,“不敢在太上皇面前撒谎,末将确实眼馋。”
面前青年高大英俊,不过二十出头年纪为人处事却极沉稳,有他老子的勇武忠义,却有比之多了几分圆滑,好好打磨一番未必不是将帅之才,且冯家人口简单家风和睦。
这本是个极好的孙女婿人选,可惜了,冯紫英原配半年多前去世了,膝下一对嫡出双胞胎子女都已经快满七岁了,庶出的二子一女也都过了五岁,太上皇可不舍得孙女去给五个孩子做娘。
冯紫英视线低垂,感觉太上皇老人家看他的眼光有点古怪,忽冷忽热的,不由暗自反省自己近来可有言行不当之处。
太上皇掩去目中遗憾惋惜神色,淡淡道,“朕有件事要你去办,你若做得令朕满意,这扇子就赐你家两把。”
“太上皇只管吩咐,末将必全力以赴。”
“朕听说宁国府的少夫人秦氏缠绵病榻一年有余,已经病重难愈,你和贾珍父子既然素有往来,不如给举荐个好大夫前去诊治探视一番,看看究竟怎样,即便是治不好也要好生开解劝慰,叫他们府里行事谨慎些,别失了先祖好不容易才挣下的体面。”
事实上,一年前换了芯子的“秦可卿”走出宁国府大门的同一天,贾家的小蓉大奶奶就已经连壳子都换了,太上皇派了一名训练有素的女暗卫化妆成与秦可卿七八分相似的样子,谎称路上被不知哪里飞出来的一只毒虫子咬伤了脸,又被庸医误诊用了个以毒攻毒的药房,从此落下了病根,半张脸生了毒疮不能见人不说,身子也弱得风吹吹就倒。”
女暗卫是个会口技的,卧病在床后因人人都怕她这毒过人,即便探病也只敢在她房门外说几句话而已,因此除了当日跟着出门的贴身丫环宝珠瑞珠,亲眷和府里下人们谁也不知道少夫人已经换了人。
当初定下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太上皇后续的打算便是拖个一年半载后就让替身病逝,借着让他家办丧礼这事看看朝中暗流涌动的风向。
这名女替身和监视保护琼真的女暗卫同是一批,都是冯紫英之父冯唐老将军一手训练出来的,因此前因后果冯紫英俱已知悉,明白关于先太子沧海遗珠事件即将进入第二任务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