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风朝往前挪了几步,却不小心踩到了地上去岁遗落的枯枝。
咯嘣钝响突兀,吓了沈轻云一大跳,她忙收了手站起来。
李风朝看着她明亮闪烁的双眸,手握作拳掩在唇边假咳了两声,随即佯装镇定,问:“你是哪家的小女娘?”
沈轻云站在正午的阳光下,月桥花院,月季群绽彩情,芳尘的生命转瞬即逝,枯枝渐死与新枝发芽是崭新的春信。
她盯着面前人泛红的耳垂,脸上带着破土而出的天真
———“你是谁?”
他那样一副红着耳朵、两手紧紧相攥的样子,看起来有点呆愣。
李风朝无由来被噎了一下,他这时反而不再羞怯,蹲下身子撩拨两下长乐渠里的清水,不去纠结她是谁,明晃晃地道:
“这水过凉,姑娘家家少碰些。”
“府里那些小丫鬟平日里也是用这渠子里的水洗菜浆衣,她们碰得,我怎就碰不得?”
接连被堵住往日能说会道的利嘴,李风朝很明显有些不好意思,却无论如何也烧不起来气,只能在心底暗想这姑娘也伶牙俐齿。
索性夸赞:“我只是想说这娇粉色很衬你。”
沈轻云方才被吓住,没来得及反应才敢那样大剌剌怼回去,此时听到这话,看他穿着金贵,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长公主府,想必是非富即贵,后知后觉地有些怯。
“你莫要说了。”
沈轻云作势向后退了一步,却见这人直起身子瞧她。
直到此刻沈轻云才真正看清他的样貌。
长眉如剑,双眸如星,薄唇微微上挑,扬起一抹慵懒的笑意,是浸在山水间才能酝出来的从容。
她难以想象这样光风霁月的俊朗脸庞,竟也能说出这样轻浮的话语。
这人嘴角勾起三分笑意,浮浪开口:“我府库有许多女儿家的布匹,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跟我走?”
沈轻云脸色一瞬问涨红,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两步,提醒他:“公子莫失了分寸。”
他蓦地笑出声来,声音清朗,逼得沈轻云脸色更红。
她转身往远处走,踩得草丛都压低无数,边红着耳根回他:“我今日就当没见过公子,请公子自重。〞
这时,竹青的声音在后方存心亭中响起:“小娘子?小娘子?”
沈轻云被唤回神,提着裙子脚步更是匆匆。
李风朝压着声音留她:“你等等。”
她颦眉回眸,眼神里透着疑惑。
只见他从身上摸摸搜搜,最后从袖口找出张宣纸,展开后瞥了一眼便满意。
李风朝向前走了一步,将伸出手时沈轻云往后退了一步。
他轻笑一声,彻底放松下来,把宣纸折了两叠虚虚放在一旁的大叶黄杨上,“姑娘收好。”
他说完便走了。
竹青依然在喊她,想必是让她回家,只是一旁的宣纸实在碍眼,她按理说不该拿走——未出阁的姑娘不能见外男,更别说收男子的笔墨了。
春风轻柔却醉人,沈轻云看到纸的边角被风微微扬起,那人方才放得轻,只怕再过会儿就要被吹走。
她说不出那一瞬的心情是如何,若非要为它赋上意义,那一定叫:鬼迷心窍。
——她用半个时辰前才将将浮起水泡的手指,捏住摺叠齐整的薄宣纸,上面粗糙而干硬,像她的心绪,又麻又乱。
*
那天回到自家宅子后,沈轻云便看到屋里面多了几个小丫鬟,一向空有宽敞的宅子里看起来不再那样寒酸,昨夜还凑合可睡人的听雨堂已经被收拾得亮堂干净,玩物和器具水一般地流进来,是她从未见过的珍贵繁冗。
为首的小丫鬟走过来行了个礼:“小姐回来了。”
沈轻云蹙着眉,话还没问出来这小丫鬟便笑着把她迎进去,“奴叫晚杏,是被侯爷与长公主拨来伺候您的。我方才见过您。”
沈轻云手里拿着帕子,虚虚点了点头,料想定是母亲求来的恩典。
但莲尔自己从不居这宅子。
晚杏已经差人摆好了午膳,沈轻云看着那盘文思豆腐,平白想起今天遇到的那位公子说的话。
他说“娇粉色很衬你”。
于是她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翠烟衫,问旁边人:“晚杏姑娘,这件衣服真的很衬我吗?”
晚杏搁好玉筷,回眸笑道:“您这是又听谁说了,这衣裳就是好看啊,姑娘貌美,更显娇嫩。”
沈轻云脖子浮上一层胭脂,掩饰地摇了摇头,发簪末端细如水珠的小链随之晃动,“没谁说。”
当夜月光皎洁,万籁俱寂,隐约有虫声,蝉鸣微弱却也惹人燥。
沈宅的后院朗月照花,飞雁水榭里有一老一小,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坐在铺着软垫的石凳上,旁边站着个姑娘。
“积墨法你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