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楚娘子。”
“起来吧”,楚夕颔首道:“将药给我吧。”
“...是”
接过宫女手中的玉盏,楚夕缓缓坐到床沿之上,将药一勺一勺的渡进那人口中,奈何对方却始终紧闭双目,不发一语的沉睡着。
楚夕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前日入宫,依礼数需先面见太后,可当楚夕刚踏入金华殿,就被宫人告知太后因忧虑圣上病疾,前些日子也染了疾,如今怕是见不了人,只传话让楚夕这些日子留在宣室殿侍疾,接着楚夕便被暂时安置在了宣室殿的偏殿内。
宫人们见此情景,私下也纷纷议论着,得知这位乃董氏送进宫中的娘子,想必未来地位不可估量,于是对楚夕格外敬重,除去为圣上喂药,这几日楚夕多是空闲。
可越是闲着,楚夕心中越是焦躁,进宫后她才知晓所谓“宫墙高远”为何意,别说未央宫,只宣室殿中一间小小偏殿,都被宫人围的密不透风,自己原本还妄想将消息传出,如今看来实在可笑。但凡走出殿门,便有一众宫人随行,楚夕知道,这些人敬自己,却也防着自己。
除此之外,圣上的病疾也令人忧心,自己私下向宫人打听圣上究竟染了何种疾病,可宫人对此事纷纷缄默,不知为何,楚夕莫名觉得不安,眼下如同走进一间蒙了布的暗室,四面冰凉而黑暗,进无出路,退无后路。
将一碗汤药喂完,楚夕从袖中拿出一方袖帕,轻轻擦拭了下圣上的唇角,看着其愈加苍白的唇色,楚夕心中如同塞了一块重石般,将胸口沉沉堵住,险些喘不上气来。
望着那熟悉而病态的面庞,楚夕忆起自己与圣上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先帝的四位皇子中,楚夕与圣上其实是最先相识的,那时自己刚刚丧母,被舅父接近长安城中,太后那时还是皇后,得知此事忙将自己传召进宫,一见面便抱着自己痛哭,为逝去的妹妹,为年幼的楚夕,亦为那参不透的命运。
楚夕那时懵懂,不解面前这位衣衫华贵的妇人为何如此难过,却亦被当下之景触动,随即放声大哭起来。
就在这时,一位少年走了进来,行至自己与皇后身边时,恭敬中带着担忧:“母后放宽心些,切莫伤了身子。”
听声音分明是个孩子,可语气却格外沉稳,楚夕闻言不由愣住,而后缓缓转身,入目先是一片墨色,楚夕将目光缓缓向上,只见那人身形挺立,头戴一直白玉花鸟纹簪,一双眉眼生得格外俊朗,薄唇轻抿的站在一旁,眼中透着浓烈的担忧。
皇后这时忙将脸上泪痕拂去,而后拉着楚夕开口道:“这位是你子离兄长,子离,这是杳杳,你该唤声妹妹。”
“杳杳妹妹安好。”
楚夕有些怯懦,可看见面前之人神情温和,心中顿时安定,小声道:“子离阿兄。”
皇后心疼楚夕丧母,便想将其留在身边些日子,先帝听闻亦允准了此事,于是楚夕便暂时呆在了椒房殿。
未央宫内没有公主,四位皇子得知宫里来了位女娘,皆兴奋不已,是以无事便跑来椒房殿,与楚夕一同看书识字,起初楚夕有些不自在,不愿与他们走的过近,是圣上最先看出端倪,待三位弟弟离开后跑去楚夕身边,问道:“杳杳,我们来找你,可是令你不开心了?”
楚夕闻言一愣,感激于圣上的善意,却又不敢将真实之言道出,谁知这时圣上开口道:“若你不喜尽管告诉我,母后让我唤你一声妹妹,你只管拿我当亲兄长就是。”
在这之前,除了阿母,从未有人在意过楚夕内心所想,是以当面前之人说完这句话后,楚夕鼻腔泛酸,眼眶瞬间便红了。
禹珩从未见过此景,当下十分无措,两手不知该如何摆弄,只能略显慌乱的开口:“你别哭啊...”
看着面前人面容上的焦急,楚夕心中一软,接着开口道:“臣女没有不喜,只是有些不适应罢了。”说完后又觉不妥,连忙补了句:“以往家中无人同我玩闹,所以有些不适应。”
“如此便好”,禹珩松了口气,笑着道:“如今好了,你多了三位兄长和一个弟弟,我们都会好好照顾你的。”
后来两人还说了些什么,楚夕已经不记得了,可那日扶光之下的一句“好好照顾你”,楚夕从未忘记,事实上在离开长安之前,禹珩从未食言。
又或者说,禹珩身上本就有着极为强大的包容与善意,这些美好不仅散落于自己身上,旁人亦是,而定王与惠王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即便如今身处困境,也不愿怀疑圣上。他们二人若是得知,曾经庇护着自己的兄长如今孤单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心中又有多么酸楚。
百姓只当圣上优柔寡断,对武陵之事迟迟未做决断,却不知其身处囹圄之中,亦是九死一生。
可百姓与圣上都没有错,不该困于此境之中,令叵测之人行快哉事。
思及此,楚夕将玉盏交给一旁的宫人,缓缓出了内殿,冲殿外站着的宫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