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夕身上大多是皮外伤,虽看着严重,好在未伤及内里,是以经过这几日的休养,已经能下地走路,可宋朝却还是不放心,紧盯着不许她下床,楚夕试图争取,却屡屡败在宋朝不动声色的沉默中,楚夕将此归咎为自己“贪图美色”。
至于宫外的情况,宋朝不提及,楚夕便不问。
是日,宋朝一早陪楚夕用过早饭,便起身去了定王书房,这些日子皆是如此,不过今日宋朝离开后不久,季檀便走了进来。
楚夕见状连忙起身,却被季檀按了回去:“你身子还未好,还是躺着吧。”
楚夕闻言有些无奈:“阿姊,我已经无碍了...”
“那也不行,若是让宋县丞知晓了,定是饶不了我。”
听出季檀口中的揶揄,楚夕有些羞恁,谁知季檀并不打算放过她,接着说道:“那日我见你身上的淤青,便假意试探宋县丞,问他可会在意,你猜他如何说?”
“他不会在意的。”楚夕笃定着开口,而后接着道:“我相信他。”
季檀闻言一愣,随即笑着道:“难得你信他,也难得他值得相信...那你可知他还说了什么?”
楚夕一顿,问道:“...什么?”
“他说...宋朝此人,都是你的。”
此话一出,饶是楚夕心中已有预感,却还是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季檀见状心中欢喜,庆幸楚夕有了庇护。
又闲聊了几句,楚夕见季檀神色有异,于是开口道:“阿姊想问什么便问吧。”
季檀有些局促的开口道:“我知晓宋县丞不愿你再为此事忧心,可还是忍不住...”
楚夕随即了然,开口道:“是定王想知晓吗?”
“不不不...”季檀连忙否认道:“王爷不曾同我说起这些,是我自己有些担心。”
“阿姊,你不必担心,陛下从未说过要降王爷的罪”,楚夕望着季檀开口:“至于其他事,并非你我之力所能改变。”
话及此,季檀明白了楚夕未开口之言,只强言欢笑道:“是啊,这天下又岂是你我能决定的。”随即又看着楚夕将药饮下,起身离开了。
无声的望着季檀离去的背影,楚夕神色有些黯然。
晌午,宋朝过来陪楚夕用饭,待用完饭后,楚夕见宋朝又要将自己哄上床休息,赌气的将宋朝的手一甩,说道:“我不要上去。”
宋朝见状也不恼,只笑着站在原地,问道:“那你要如何?”
“...我想如何便如何?”
见楚夕露出狡黠的笑容,宋朝心中了然,口中却依旧说道:“你且说说看。”
“我想出去走走...”
宋朝闻言眉头一挑,正欲开口说些什么,楚夕连忙打断:“我已经痊愈了...再躺下去才会出事。”
神色诚恳的望着宋朝,楚夕将手举了起来:“我发誓,我真的无碍了,你就让我出去走走吧。”
面对楚夕,宋朝永远妥协。
心中虽是答应,口中却带着威慑:“那只能去一炷香。”
踏出房门对楚夕而言已是难得,一炷香便更是惊喜,于是楚夕乖顺的应道:“...好。”
宋朝望着楚夕眼中的雀跃,不由叹了口气,随即叮嘱道:“记得多穿些衣服。”
“...知道了。”
这些年来,太皇太后独自一人居于这偌大的洛阳宫内,也就只守着北面的重华殿而居,除去素衣殿有定王夫妻不时小住,余下的宫殿常年废弃,久而久之,宫人们也疲于打理。
楚夕住的永阳殿位于洛阳宫之西南,出殿向东便是上阳宫,两人进了宫门,径直走到了廊亭处,宋朝见楚夕欲继续向前,连忙伸手拦住道:
“好了,就到此处吧。”
楚夕闻言也不失望,拉着宋朝寻了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就这样看着亭外的景色。
“幼时我曾随姨母来过一次上阳宫,那时此处并不像如今这般。”
“时过境迁,万物皆有变。”宋朝望着远处的宫殿,缓缓说道。
“是啊...”楚夕叹了口气,随即开口道:“随行的还有先帝的四位皇子,那时的他们...多欢喜啊,可如今却再也看不见了。”
“定王妃的话令你困扰了?”
楚夕闻言一愣,不由看向宋朝,只听其解释道:
“是我逼问秦安的。”
见楚夕沉默,宋朝也不言语。
良久之后,楚夕突然喊了一声:“宋朝...”
“...嗯?”
“你知道我当初逃去玉林是为何?”
“知道”,宋朝颔首:“你说过想要凭自己行走于世。”
“是啊...”楚夕目光涣散,似乎忆起了数月前的自己,随后自嘲着笑道:“可后来我发觉我错了,存世之人,谁又能当真独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