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次夹杂在元祺信件中寄出的工艺品小玩意儿，此刻人群最深处他正巧见到的那束微光。没有找到目的地的孤舟，一直无声跟随着海浪翻涌。
灵山。
紫霄堂。
帮派里负责传讯的信鸽在前夜飞入宿九川于京都的隐秘住处，宿九川解开信鸽爪子上绑着的带子，展开字条。字条上写着“速回”二字，没有原因，没有落款。
后日本是宿九川与卿玥约定好的见面之日。说实话，宿九川不想离开，但潦草字迹写就的信笺容不得他忽略。
刚入紫霄堂前屋，背后便涌来一股凌厉的掌风，刀剑出鞘的金属碰撞声割裂了安静的空气，宿九川下意识躲开，随即点地后翻至前屋之后的回廊。
回廊中央，是个小湖。湖中央，有座假山。
趁来人尚未追来，宿九川抽剑防卫在前。
只见道黑影穿过前堂，提着长剑从高空掠下，剑气直指宿九川脑门。宿九川见状挑剑上砍，那人顺势扬剑，继而在空中变换剑刃方向，转为横刀，宿九川后点湖水，一个上步握剑下劈。
“铮——”双剑碰撞的声响回荡在不大的回廊中，湖心处泛起圈圈波纹。
黑衣蒙面的那来人于空中翻身，三两步立于假山顶上。
宿九川亦跟上其步伐，朝假山方向凌云而去。
二人于空中继续缠斗，一时之间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湖水被凌乱的剑锋挑动，四处飞溅，打湿了回廊的石板地。
忽地，战局出现了变化，黑衣来人的体力明显下降，宿九川趁势空中挽剑，剑锋挑破了黑衣人的面纱，剑刃紧压其脖颈锁骨处。破碎的面纱于空中飘舞，宿九川眼前显露出张熟悉的面容。
“二师兄，几年了，小时候的把戏还没玩腻吗？”宿九川鼻间轻哼，收回右手的长剑。
路双离擦了擦脖上的残血，将面上残余的黑纱碎片用力扯下，“不错，你小子的功夫，比上次见你时长进了。”
二人相视，缓步走向堂外山崖。
“字条你写的？”宿九川看着山下风景，遥远的那端，是京都的方向。
路双离正拿着衣角擦拭着剑锋，“不是我写的还能有谁？”
路双离突而凑近宿九川耳畔，低声道：“小心老七。”
老七是堂里排行第七的杀手，无名无姓，只听命于堂主，其惯使双刀，杀人手法惨烈，面颊上有一条毒蛇般的长疤，那是他某次杀手任务失败而被人所刺的。
宿九川抬眼望向路双离，继而回头看了看外表安静的楼宇。在外人不知晓的紫霄堂深处，藏着绞人的藤曼与杀人的毒蛇，钉着生锈的十字架还有万丈的地窟，那是血水筑就的地狱。
宿九川曾听过地狱的声音。
……
卿玥又是趁着深夜来至销金屋的。只不过这次，她随身带着上次分别时宿九川赠予的短刃。
销金屋柜台前有些跛脚的小厮见来人掏出的金盏蛇线莲花玉牌后，毕恭毕敬地从柜前的抽屉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捧至卿玥眼前。
书信上落款着“宿九川”三字。
“那位客人说他今日来不了，请大人亲启书信，他告知了缘由。”小厮笑得极为谄媚。
卿玥看了小厮一眼，接过信件，在销金屋角落寻了个座位坐下，用短刃划开封口，借着烛火缓缓展开内里的信纸。
“大人见谅！帮派临时增了紧急事务，九川现下正赶回解决。下次见面之日，大人可想好之后，告知那小厮，九川于那时必向大人赔礼谢罪。亦或是大人有什么想要的，也可一齐告知那小厮。另，大人不必担忧后续事况，九川现下一切安好，还请大人勿念。”
“勿念？勿念？勿念？”卿玥本默读着信件上墨字写就的言语，看至最后却忍不住出声。这两个字，怎么看都有些不合时宜，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他们杀手表达歉意是这样的？雇主念的再怎么说那也只是钱！卿玥突然记起当初与宿九川定下买卖时她付出的那一整箱金锭，那是她攒了好久的私房钱，现在回想起心也隐隐作痛。
某种程度上来说，宿九川真的很贵。
卿玥将信纸更凑近了那烛火一点，烛台上滚落而下的红蜡正巧滴在“勿念”二字中央。
这下更看不顺眼了。卿玥收起信纸，急急朝销金屋外走去。
风在刮，今夜却无雪，长长的鬼窟街道上，某个心中不忿的女子最终隐入了烟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