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坐在偌大的花厅里面,孤零零对着满桌的丰富佳肴。
京墨与乌鸣是低等的下属身份,不可与主人同桌而食,裴钩的身子今日又不太舒服,也没有入厅吃饭,只能裴寂一个人独身用膳。
宽敞奢华的花厅,无数的奴仆丫鬟,却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裴寂神色恹恹,有一筷没一筷的夹菜送进嘴里,吃饭几乎是数着碗里的米粒。
看样子他吃的不像美味佳肴,而是剧烈毒药。
许是已经入冬的缘故,裴寂回城的这几日精神不振,食欲也不佳,总是犯困贪睡,坐在马车里几次倒在京墨的身上就睡着了。
竭力忍耐到外面天色黑尽,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裴寂才迫不及待的挥手让丫鬟们把没怎么动过的菜色撤走,起身急慌慌跑去裴钩所住的院子。
从小钩那里拿过了礼物,他还要赶着去客居兰阁见让他茶饭不思的心上人呢。
刚快步进入烛光亮堂的院子里,就见裴钩的随身侍卫高巍从屋里拖出了一个人高的麻布口袋,像拖着一条死狗似的拖了出来。
高巍没想到出来就撞上跑进院里的裴寂,没有表情的脸登时一变,忙急慌慌把麻布口袋往自己的身后甩,免得里面的东西吓着了他。
一个时辰前,裴钩刚刚换衣沐浴完毕,往铺了厚厚兔绒毯子上躺,才漫不经心的吩咐他把关在地牢里的一名杀手带来院子里亲自审讯。
这名杀手半个月前带伤从落霞小镇偷跑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精致玉佩,正好被裴钩暗地布置守在镇外的数名暗卫抓个正着,立刻带回奉云城交由裴钩处置。
这杀手守口如瓶,被高巍严逼审讯也只字不肯吐露,直到今日落到裴钩的手里才知道自己遇到了这辈子都惹不起的狠角色。
裴钩先是命人用滚油慢慢烧融杀手的一身皮肉,再用极长极细的银针刺入全身痛穴,地狱折磨也不过如此。
果然杀手坚持不足半刻便撑不住了,把身家关系全交代的一清二楚。
“你叫卢探?”
裴钩侧身依靠软塌,沉思许久后恍然大悟。
“是二十多年前被仇人一夜全屠满门,只剩下奶娘藏在野菜背篓里的一名稚嫩婴儿,卢家的小少爷卢探?”
“当年何止卢氏一脉被屠!”卢探手脚扭曲的滩在地上,喘气极其艰难还在厉声叫喊。
“裴葨芝当初杀的还有金阳高家二十人,江北的怀家三兄弟,花城六长老的侄子一家……他每去到一处,必要杀的全门皆亡,鸡犬不留,如此穷凶极恶,罪孽滔天,当世人人皆可寻他后代之仇!”
“这些人皆是与奉云城隔的千山万水,怎能证明都是先父所杀?”裴钩冷漠的看他用一具不成型的残躯在地上扭曲挣扎,字字平静如赏花望月。
“小少爷,先父虽对外人严肃冷漠,不留人情,但不会一时兴起就四处追杀他人,也没有理由这般做。”
“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容貌皆毁的卢探瞪大撕裂的眼眶,里面血丝遍布,一只眼球从里脱落。
“我只知道他们皆是死与南海云上道人独创的雷霆六剑之下,而裴葨芝是唯一的亲传弟子,云上道人死后当世之中唯独他才会这套剑法,若不是他杀的还能有谁?!”
雷霆六剑霸道无比,需要靠着强大深厚的内力作为支撑点,因此每次出剑必定血溅当场,无人能逃。
昔年裴葨芝便是靠着这一套狠厉残忍的剑法,连杀长明三门长老而扬名于世,震慑天下不敢冒犯。
而自从他死后,就再未有人能学得这套剑法。
听罢,裴寂仍是眼波不动,一眉一眼极其的冷酷无情。
“雷霆六剑确实要数先父学的最全最好……所以这些年你们不遗余力追杀我的兄长,就是因为认定先父是罪魁祸首?”
“是的。”
事情败露的卢探破罐破摔,回答的干脆利落,更是恨的咬牙切齿,嘴角泣血的大喊大叫着,模样已然呈现癫狂之色。
“裴葨芝死的太早了,既然无法找他寻仇,便只能是父债子偿。”
“他最看重最疼爱的便是裴寂这个儿子,城主之位也传给了他,杀了他才能一解当年仇恨,若非他不擅武功日日待在奉云城里轻易不出,又被你精心的护着守着,此人早就死的干干净净,透透彻彻。”
“我们都知道你们兄弟俩是无辜的,甚至裴寂还是个心善仁慈,从未做过大错事的好人,可并非一句无辜就能把当年冤冤仇恨一笔勾销,这笔账就算我不与你们算,也还有很多人等着要清这一笔坏账!”
“裴葨芝欠下的债,谁坐上了这城主之位,谁就是还债之人。”
“……”
“怎么,你心里有愧说不出话了?”卢探看着他的沉默不语而哈哈大笑,极尽嘲然,“有个这样凶狠残忍,欠债无数的的爹,算你们兄弟俩倒了八辈子的霉,实在是三生不幸啊!”
“我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