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没忘记以前每次下晚自习回来后的加餐时间,她的话痨属性就会爆发。
岳妍眯着眼睛:“你好像不是……饿死的。”
“咳—咳—”
戚重阳一口水呛在喉咙里,翻了她一记白眼。
岳妍吐了吐舌头,抿嘴窃笑:“那你这只鬼也没什么特别的,不会隐身,不会穿墙,又穷,还要吃喝……你不会还要拉!撒!吧—”
“没错,”戚重阳斜倚着卫生间的门,“我这只鬼现在要进去拉撒了,你要看吗?”
“咳—咳—”
轮到岳妍呛口水了。
戚重阳迷蒙地醒来。河风吹动落地窗帘,光线透过缝隙投进阴暗的客厅。适应黑暗的眼睛很快识别出抱膝靠着沙发坐在地上的轮廓。他伸手摸摸海藻般的头发:
“认床?”
“我怕你不在了,起来看看。”
戚重阳的手顿了一下:
“傻瓜!”
“戚重阳,你真的是鬼吗?”岳妍转头定定地看他:“明明和人……”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戚重阳叹气,从沙发上坐起来,拉起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左胸膛。
岳妍没有感到心脏的砰砰跳动和皮肤的温度。
“明白了?我醒来就在这间屋子里,靠厨房仅存的一点米挨了几天。”
“你没出去?”
“两天前在茶几抽屉找到了备用钥匙,去走了走。出不去,爬完拐弯到界碑给弹回来了。”
拐弯就是当地人对离开淇水的那段盘旋国道的称呼。
“什么时候到的?”
“八月十五。”
“中元节啊。”
戚重阳呵呵,将她拉起来:“地上凉。”
岳妍双臂环抱住膝盖,坐在沙发上,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
“什么时候走?”
“我也不知道。”
“哦。”
“我们好好相处吧。这段时间。”
“……好。”
她从膝盖里歪头望向自己,眼里闪烁的光令戚重阳想起秋夜里悬挂在天幕孤凄的小星。
“我想看天光,戚重阳。”
熟悉的上扬的尾音,好像尾巴的“ang”韵起泡般在口腔里炸开又余韵地回响。生气时,便会戛然而止,切掉余韵,像落在乐谱上的休止符。她不会唱歌,声音里却充满情感,是世间最美的音符。
戚重阳忙起身,拉开窗帘,推着茶几抵上电视柜,腾挪出一大片地方,又铺上从卧室搬出的凉席。
两人并肩席地而坐。
晨夜如水,岳妍的声音浸满悲伤。
“不管怎样,见到你,我总是开心的。”
岳妍把头轻轻搁在他的肩膀上。
戚重阳恍然大悟,《人鬼情未了》的男主人公为什么总说“ditto”。此时此刻,他除了在心里默语“ditto”之外,又能做什么呢?
因为狮子头的缘故,岳妍在十二岁暑假最后一天的夜晚做起了噩梦。
莴苣姑娘坐在窗前写作业,桌上摆满小山堆一样的书。
“莴苣姑娘,快下来!”
男孩在窗下叉腰呐喊。
“我要看书,出不去。”
“把头发放下来。”
莴苣姑娘的头发长啊长,终于像桥一样延伸到男孩脚下。男孩踩在头发桥上,双臂展开,小心翼翼保持平衡。
“啪!”
头发碎裂,炸成了烟花。
岳妍惊叫着翻身从被窝里坐起来。雪花“呜呜”着从床底钻出,乌亮的狗眼凝视着她。
“睡吧,睡吧。”
她摸完雪花的头,又缩回被窝里,心里暗自庆幸,还好今晚是短头发。
后来她把这件事告诉戚重阳,以此谴责他对自己幼小心灵造成的伤害。
“莴苣姑娘。狮子头,我发现你真的挺能想。”
“你再这样笑我揍你了哦。”
“哈哈哈……”他耍赖皮地把脸凑到她面前:“你揍啊,你揍啊。”
那时已经是初一下,岳妍刚满过十三岁,戚重阳快十四了。
岳妍呲牙,“再重申一遍,不准再叫我狮子头!他们都跟你学!我头发已经长了。”
“我看看。”
戚重阳好奇,岳妍微微低头,让他看清楚自己脑后的小啾啾。
“一点没变啊。狮子头,狮子头……”
“膨!”
岳妍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哇!你真揍我!”
“哼!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见她一个人闷头往前走,戚重阳赶忙追上,左窜右跳。
“叫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