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不曾见过权力中枢的刀光剑影,想象不到帝王家能冷血到什么程度。
陈天忌犹豫了,要不要将这层最残忍的真相告诉她,她明明可以活得更天真快乐一些。可一想到他们前世就是因为他隐瞒了太多事而错过,他便做了决定。
风雨终究会来,他要做她的撑伞人,而不是骗她,日日都是艳阳天。
“玄乙。如果我说,陛下就是真凶呢?”
玄乙听到陈天忌这句话,先是彻底呆了片刻,然后回想近日种种,很快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她的额头和鼻尖又渗出细汗,继而心中掀起愤怒的巨浪,她铮然站起:“那安王呢!太子夫妇无辜丧子!凭什么安王犯下如此大罪却可以安然无恙?!凭什么?!”
陈天忌叹息:“我也不知道。或许陛下是觉得安王还有用处,可以制衡太子,也或许,是陛下只有这两个儿子,到底还是做父亲的,有些舐犊之情。”
“不。”久不说话的风静子开了口:“他都能动手杀自己未出世的亲孙子了,还谈什么舐犊之情。”
“那是为什么?!”玄乙替太子委屈,替太子妃不平,眼眶泛红,眼中也有了泪。
风静子则给玄乙又倒了一杯茶:“因为他爱沈流徽。”
“什么……”
东宫出事之后,风静子虽没什么头绪,但隐约觉得这事儿可能同党争有关。
前世他安王身上就有些疑点,他没来得及查,索性就借着东宫丧子,把疑点都弄清楚。
安王与他和陈天忌同辈,查起来不难,可他越查就越觉得困惑。
安王这些年虽然替陛下解决了不少朝廷上的问题,尤其是替陛下处置了一些陛下不方便动手的,妨碍他推行国政的顽固老臣。
但安王做下的坏事,也实在是罄竹难书。贪污、受贿、强抢民女、秽乱后宫……桩桩件件合计下来,陛下还能忍他,心胸属实是太过宽广。
可偏偏安王除了他朝堂上那些党羽,身后是没有什么势力可以倚仗的。安王的外祖沈家本身官职就不高,沈素衣死得也早,而且沈青简嫁给了李倾海,沈家要支持也肯定是支持太子。轮不到他安王占便宜。
这么一个势单力薄的王爷,陛下有什么好顾忌的。
安王查了个底朝天没查出什么东西,风静子自然就把眼光放到了朝露宫那位贵妃身上。于是便又去了玄机观一趟,找到了那位因为愧疚一直关注贵妃成长的师伯颓阳真人。
颓阳真人虽也只知道些表面的事情,但有一桩事是有用的。
陛下在沈家第一次见到沈流徽的时候,沈流徽还未及笄,但是已经有了一门说定了的婚事。
而且在沈流徽及笄之后,陛下想要强娶沈流徽,遭到了皇后的父亲,也就是李老将军的严词反对。
李老将军是谁,是前朝统领天下的镇国大将军,若不是他的鼎力支持,陛下作为六皇子,根本不可能登基。
李老将军反对的理由也算正当。大衡历史上,虽不乏有皇帝同大臣做连襟的,但往往讲究个长幼尊卑的顺序。沈青简嫁入了李家,妹妹沈流徽若是入宫为妃,姐姐日后见了妹妹就要跪拜,在礼法上会有些尴尬。而且当时皇后正怀着孩子,皇后刚有身孕,陛下就要封妃,这会招惹许多不必要的非议。
后来见陛下态度坚决,李老将军就退了一步,说哪怕陛下真的喜欢沈流徽,何妨等一等,等到皇后顺利生产,再将沈流徽纳入宫中不迟。
可陛下竟真的一刻都等不得,硬生生将年仅十五岁的沈流徽迎进了宫中,从此盛宠不衰。
沈流徽十七岁便生下安王,后来又有了王暖,两次生产之后,沈流徽便有了宫寒之症,即便受孕,也难以平安产子,白白受苦。陛下为了不影响他们二人的鱼水之欢,又顾及沈流徽的身子,甚至不惜自己吃避子的丹药。后来宫中再也没有孩子,或许就和陛下盛年时服的那些丹药有关。
玄乙听了风静子的话,心中只觉得可笑,她蓦然想起那一夜皇后掷地有声的告白。
“可您对陛下……”
“我爱他。”
皇后如此深爱陛下,她为陛下献出了一片真心、一生年华;她的父亲一路扶持陛下攀登到权力的顶峰;她唯一的弟弟交出了家族的半数兵权,穷心竭力守护着南境安定;她的侄儿即将披挂出征,为陛下开疆拓土……
可陛下亲手杀了她儿子的孩子,而他一生挚爱,是别的女人。
那皇后算什么,她这一生,究竟算什么!
“呵……”玄乙冷笑:“他爱沈流徽,沈流徽爱他吗?”
说完她又看向陈天忌:“你们男人,是不是都以为女人的真心轻如鸿毛,脏如尘土,说践踏就能践踏?!”
陈天忌知道玄乙被这件事的真相打得措手不及,但现下远不是她抒发情绪的时候。
陈天忌站到玄乙跟前,扶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玄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