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朝颜才回到了井下洞府处。元绪仍在入定,朝颜没有打扰,也没有静修,只在一旁静静等候着。半晌,元绪闭眼吐纳了一口气,问道:“回来了?”
“是,师尊。”
“看完热闹便修炼吧!凡人的世界总是热闹喧天,而修道者的天地注定是孤独寂寞的,熬过去便不难熬了。”
朝颜欲言又止,元绪狐疑睁眼:“怎么了?”
“师尊,我……有件事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你若不说,本尊怎知该是不该?”
“呃,那个……徒儿去看了南云台的热闹,老太爷生了好大的气,衙差上门把大太太抓走了,说她犯了、犯了杀人罪……那个,任娴没了……”朝颜窥着师尊的脸色,好不容易才把重点说出。
哐当~~元绪猛然一震,不慎把手边的香炉打翻在地。满满的香灰顿时散落一地,有的与地上尘土混为一体,有的飘荡在空气中无依无凭,有的借清风离开了元绪的洞府,还有的留在香炉里安静地沉眠。元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香灰,哀叹凡人的命运也不过如此。
朝颜忙上前收拾,被元绪抬手拦下了。“唉,世事无常……你去修炼吧,本尊单独静一静。”朝颜只好依言出去了。
努力使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后,元绪再度招来朝颜细细问了详情。朝颜将自己的见闻一一说来,元绪默然良久才拿出那片灵龟鳞甲感叹道:“早知今日,这法器说什么也要让她留着的……人已去,如今说来亦是无用。”
“师尊……”朝颜担心地看着他。
“本尊无碍。七情六欲也是修炼途中的一道难关,看来本尊还没修到家,往后须得更加勤勉修炼才对。你也不能松懈,要静下心来专心入定,否则难成大道。”
朝颜点头称是,元绪深深看着手中的灵龟鳞甲,眼中满是惋惜。
在大少爷过世的二十三年后,龙家在各种因素的影响下终于没落了,南云台也因过于偏远而被荒废。没有人烟后,南云台很快就成为了各路仙精鬼怪的落脚地,也顺理成章入选南城最著名的闹鬼地点之一。
后院人去楼空,元绪曾到任娴住过的房间看过。因为龙赜任娴都是非正常死亡,龙家人嫌这房间晦气,之后一直锁着,也使任娴的生活过的痕迹和一些用品得以保存下来。元绪扫视了一圈,走到那张梳妆台前看着台面上的梳子和瓶瓶罐罐,心想任娴要投井的那晚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梳妆。元绪在梳妆台前坐下,略为褪色的镜子里只有空荡荡的房间,并不能映照出他的身影。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任娴在镜中精心打扮着,对他静静地微笑。那一晚,他在井边救下她究竟是对是错?难不成正如朝颜所言,这就是随意干预凡人因果的惩罚吗?
眼前的场景迅速消退,洞府里只有元绪和童朗。童朗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赶紧从幻梦中彻底清醒。当他看清眼前只有元绪,忙警惕地问道:“我姐姐呢?”
“本尊的洞府很安全,她没事,本尊不过想与你私下聊聊。”元绪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色:“你以本尊的身份亲身感受这场往事,有何感想?”
童朗一顿,淡淡回道:“你还是对她动心了。”
元绪坦然道:“生灵具五感,五感生出七情六欲,本尊亦为生灵,不得免俗。唯有经历过种种凡尘俗事,本尊才能学会放下,修为也得以提升。”
“可你有没有想过,若你将她留在洞府里,她后来就不必受这样的苦了。”
“若我留她在洞府,你就能保证她往后的日子都顺心顺遂吗?”元绪轻轻摇头:“她无心修道,若她只为一时困窘而留下,那这处洞府并非她的福地,她只是换了一处仅能保住自身平安的牢笼而已。相对的,本尊亦无心情爱,如只为一时糊涂而留下她,本尊所行与龙飞帆何异?”
“可你到底保不住她。”
“本尊的势力范围只有南云山,走出南云山是她的选择,本尊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怜爱赐予她,帮助她鼓励她离开这个地方。”元绪微微叹气,语气中却也带着几分欣赏:“任娴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她知道自己要走的路,纵使本尊是山神也只能尊重她的决定,而非操控她往后的人生。”
童朗眼中闪过一丝警戒:“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元绪笑得笃定:“懂与不懂皆在你心,不必多言,本尊不过是感叹旧时往事罢了。”
童朗长叹了口气:“罢了,山神就是山神,我也没什么好掩饰的。既然任娴能得你机缘算上一命,不知我有没有这个福分?”
“相逢即是有缘,不知你想算什么?”
“即是有缘,山神大人便也给我说说劝世良言吧!”
元绪打量了他一会,背着手说道:“实话直说忠言逆耳,本尊还是借植物来形容吧!你是一株生命力非常旺盛的藤蔓,现在正往你最中意的那棵桃树身上攀缠,想要与她永不分离。可你得知道桃树娇气,可经不得你这样攀缠,迟早会被你勒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