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这就是江施主。”
不多时,小尼姑就回来了。她身后是个穿着栗色僧袍、芒鞋净袜,约莫五十岁许的老尼,面容十分严肃,隐隐带着几分凶相。见到门口的江重涵二人,老尼先目光严厉地打量了他一回,目光落在鞋底的泥土上,才问:“江施主可是去祭扫了?”
这是明知故问,江重涵也不以为忤,态度恭敬地将手中盒子奉上:“是,晚辈已先祭拜,告知了祖父、父母,此行是为了拜会师太,并迎回先人神主。”
盒子里是两匹青潞绸、一大盒干菜、两斤棉絮、一包棉线、二两银子。
江重涵:“晚辈从前不懂事,累得先人无处安身,幸得师太慈悲。这点薄礼,还请师太收下。”
他如此知礼,静慧师太的脸色也不禁稍霁,她让小尼姑收了干菜、棉絮和棉线,银子和潞绸退了回去。
“出家人衣食简朴,金银丝帛施主还是收回去吧。”静慧师太说着转身,“江施主,请。”
“师太请。”江重涵抬手让礼,落后一步进了山门。
只见里头小小两进,主殿是供奉观音的佛堂,东西厢房都是三间带耳的,耳房的门都朝外开,上着锁。小尼姑将东厢北边耳房的门开了,守在门口,江重涵随静慧师太走进去,只见里头摆着长案,鲜果香火都在,打扫得甚是整洁。
静慧师太进去之后默然无言,只是上了一柱清香。
江重涵也上了香,道:“晚辈失礼,请问师太,是否遇到了难处?”
静慧师太看他神色,知道指的是山门口少年之事,却一时没说,只是摇头:“虽有叮嘱,但如此薄待恩公一家,实在是贫尼德行有愧。此间虽无牌位,贫尼依旧会早晚一柱清香。时候不早了,江施主,你上香之后,就带他们回去吧。”
这就是有事,江重涵心中十分感念清净庵,又道:“师太何必与晚辈见外?若是没有师太与清净庵,先人何以托身?若能为师太排忧解难,想必先人也会开心的。”
他再三盛情,静慧师太依旧不语,倒是守在门口的小尼姑忍不住说:“施主,这事着实不怪师父,那老人家带着孙子来找师父,希望师父能给她个后事,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师父自然答应。可她得寸进尺,临终非要将这少年托付给师父,师父还没答应呢,她就过世了。咱们尼姑庵怎好收留男子?他已经十四岁了!师父说要给他银子,让他回乡去谋生,他非不肯,一直跪在门口,这不是为难师……”
“净虚,不可妄语!”静慧师太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忙喝了一声。
小尼姑噘噘嘴,不说话了,神色间却没有害怕,可见平时是被宠着的。江重涵看到她就想到杜玉娘,随即心中一动:“这少年的祖母姓什么?”
净虚又抢先说:“姓刘!”
“净虚!”静慧师太沉下脸,“回后堂去!”
净虚气呼呼地走了。
江重涵将红布展开,把神主一一放了进去,蓦地问:“师太,那少年是刘嬷嬷的孙子吧?”
“刘嬷嬷?”余大娘一直跟在他身边,她一向敬佛,又见静慧师太行事严肃,因此不敢开口,此时忍不住问:“难道是江家从前那位刘嬷嬷?”
静慧师太终于还是点头了:“……是。”
十几年前,刘嬷嬷流落颖安时男人没了,她就卖身葬夫。可她当时已经快五十岁了,谁也不肯收。最后,还是江大奶奶出钱安葬了她男人,因见她无依无靠,也没有傍身的本事,就没有要她卖身为奴,只收留在身边当婆子用。后来江家的长辈都去世了,家仆散尽,只留了一个刘嬷嬷在原身身边照顾他。原身不耐烦刘嬷嬷的劝阻,刘嬷嬷眼看着年事也高了,不由得流露出落叶归根之意。原身趁机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带上她男人的骨灰,回乡去了。
江重涵皱眉:“难道,她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贼寇?把银子抢了?”
当时原身刚把其他田地卖了,手头宽绰,直接给了刘嬷嬷四百两银子,相当于现代的100W,还请了个靠谱的青壮男子送他。为了遮掩银子,刘嬷嬷还问原身要了许多家里陈年老米,按理说应该平安到家的,怎么最后还带着孙子来尼姑庵讨生路了?
静慧师太摇头:“不关江施主的事。”
“两个月前,刘嬷嬷病痛缠身,来到本庵面前。她不知晓本庵与江家的因果,只是听说本庵向来助人,便来求个临终。贫尼认出了她,几番试探,她便将事情告知了贫尼。”
“她说,她从前带着儿子再嫁,儿子却霸占了丈夫的家产,将她和丈夫赶了出来。她丈夫不幸死了,亏得旧主人慈悲安葬,又收留她在身边做事。后来旧主人过世,小主人又赠了四百两银子,送她回乡。回到家时,她前头的儿媳留下个儿子,已经没了,她儿子又娶了个厉害媳妇。见到银子,倒是对她笑脸了几天,可惜她儿子不听劝告,非要却非要做生意,不多时就把银子败光了。而后,儿子又开始镇日殴打她,要她来问江家要银子。她被逼无奈,